官署正堂再次成为推演的战场。
烛火通明,中央的大桌上铺开了大幅的赤霄阁及周边环境的精细测绘图纸,旁边还摆放着日晷的结构图、冬至日太阳轨迹图,以及那片至关重要的龟甲星图拓片。
裴昭雪站在桌旁,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木棍作为指示棒,神情兴奋而专注。
裴昭明、白砚舟、苏九围坐桌边,目光都聚焦在图纸上。
“诸位,”裴昭雪用木棍点向日晷的位置,然后划出一条虚线,指向赤霄阁塔身,“根据我的测量和计算,在冬至日,太阳高度角最低,日晷的投影会达到最长。在午后某个特定的时辰段(我们需要结合星图确定精确时间),这条狭长的晷针影子,会如同一个巨大的指针,精确地投射在赤霄阁塔身西侧的这个区域。”
她在塔身图纸上圈出了一个范围,大约位于塔高的中上部,接近公主坠落的窗口位置。
“现在,我们来设想一下,”裴昭雪继续道,语速加快,“假设当时,塔顶窗口附近,公主正在此处,或者被挟持在此处。而塔下,或者远处某个合适的观察点,有人正在注视着塔顶。”
她看向白砚舟:“砚舟,你曾说过,公主颈骨断裂是横向扭断,非垂直坠落所致,且发生在坠塔瞬间或之前。这意味着,凶手当时很可能就在塔顶,或者……能以某种方式在那一刻接触到公主。”
白砚舟点头:“不错。手法精准,需近距离发力。”
裴昭雪接着说道:“好,那么关键来了。如果就在凶手动手的那个瞬间——也就是龟甲星图对应的那个特定时辰——日晷的长影子,恰好投射到了塔身窗口附近,甚至可能因为影子的移动,在那一刻刚好扫过窗口,或者在与塔身形成的特定光影交错区域,会产生什么?”
苏九若有所悟:“强烈的光影对比?或者……视觉干扰?”
“不仅仅是干扰!”
裴昭雪眼中闪着光,“是盲区!一个因强烈光影反差、以及人类视觉暂留和注意力集中特性而形成的、短暂的、动态的视觉盲区!”
她开始详细解释:“想象一下,观察者的目光原本可能注视着塔顶窗口。当那条异常清晰、移动的狭长黑影(日晷投影)突然扫过窗口区域,或者在其附近形成明暗剧烈变化的交界时,人的视觉会本能地被这强烈的动态光影变化所吸引,或者为了适应光线的突变而出现短暂的‘视而不见’(盲区)。这个盲区可能只持续一刹那,但对于训练有素的凶手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模拟着动作:“就在影子扫过、盲区产生的那一刹那,凶手迅速出手,扭断公主颈骨,然后将其推落(或者公主在遇袭时本能后退失足)。因为视觉盲区的存在,远处的观察者(如果有的话)可能完全看不到凶手行凶的瞬间,或者看到的只是模糊扭曲的影子、错觉,他们的注意力被日晷影子的异常移动所吸引!等影子移开,视觉恢复,他们看到的,已经是公主坠落的场景了!再加上事后发现的、封住塔顶入口的铜钟,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会是——密室坠亡!”
堂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裴昭雪的推演,将星图确定的“天时”(死亡时刻)、日晷投影创造的“地利”(视觉盲区)、以及凶手的“人和”(精准手法)完美地结合了起来,为那个看似不可能的密室谋杀,提供了一个极其合理且精巧的解释!
“如此一来,”裴昭明缓缓开口,目光深邃,“铜钟倒扣,或许并非是为了阻止人进入(或者不全是),更是为了强化‘密室’概念,掩盖凶手真正的出入方式和行凶手法!凶手可能根本不需要在行凶后从塔顶密室消失,他\/她可能早已离开,或者,有我们尚未发现的、其他离开塔顶的途径!”
通过集体的智慧,他们终于揭开了赤霄阁密室之谜最核心的诡计——利用天象与建筑结构,人为制造视觉盲区,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了一场近乎完美的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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