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京城的轮廓在渐暗的天光中显得格外肃穆。
裴昭明一行人风尘仆仆,未作停歇,持皇帝密令直入皇家禁苑。
穿过层层戒备的宫门,赤霄阁那高耸孤峭的塔身便映入眼帘,如同一柄漆黑的巨剑,直刺向灰蒙蒙的苍穹。
塔周已被金吾卫严密把守,气氛凝滞得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连鸟雀都绕塔而飞,不敢停留。
一名内侍监早已候在塔下,面色惨白,见到裴昭明等人,如同见了救星,小跑着迎上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裴大人,您可算来了……这、这……公主去得冤啊!”
裴昭明抬手止住他的慌乱,沉声道:“现场可曾动过?最初发现情况的是谁?”
“没有,绝对没有!”内侍监连忙摆手,“陛下严令,除了最初的查验官,谁也不得靠近塔顶。是每日清晨负责洒扫塔基的小太监发现的,当时……公主就躺在那里,那铜钟……那铜钟还倒扣在那里,邪门得很!那小太监当时就吓晕过去了。”
裴昭雪已利落地套上苏九递来的特制手套与鞋套,她仰头望向塔顶,目光锐利如鹰。塔高七层,飞檐翘角,在暮色中投下幢幢黑影,给人一种不祥的压迫感。
“兄长,我先上去看看。苏九,麻烦你检查一下塔基周围的地面,特别是植被有无踩踏、拖拽痕迹。”
白砚舟递过一个小巧的药囊:“塔内久闭,恐有秽气或残留毒质,含一片在舌下,可提神辟秽。”
他的目光在裴昭雪略显疲惫却异常坚定的脸上停留一瞬,隐含关切,“一切小心。”
裴昭雪点头接过,与裴昭明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率先踏上通往塔内的旋转石阶。
石阶狭窄而陡峭,布满灰尘,只有他们几人的脚步声在空寂的塔内回响,更添几分阴森。
每上一层,她都仔细检查楼梯转角与墙壁,并未发现明显异常。
越往上走,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灰尘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异香的古怪气味便愈发明显。
终于抵达塔顶,唯一的入口是一扇虚掩的木门,门内景象令人心惊——
一口巨大、锈迹斑斑的青铜钟,竟是从内部倒扣,严严实实地封住了整个门口,钟体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往生咒》的经文,字迹在昏暗光线下透着诡异,仿佛在超度,又似在诅咒。
铜钟与门框、地面接触的边缘,能看到一些新鲜的摩擦痕迹,显示它并非原本就在此处,而是近期被人(或借助外力)移动至此。
“从内部倒扣……”裴昭雪喃喃自语,眉头紧锁,“这需要多大的力量?亦或是……机关?”
她尝试推了推,铜钟纹丝不动,沉重异常。她无法进入,只能借助火折子的光芒,透过铜钟与门框之间狭窄的缝隙向内观察。
塔顶空间不大,陈设简单,一桌一椅,地上散落着一些凌乱的线装书册。
靠窗的位置,地面上用白粉笔勾勒出一个人形,那是长乐公主最后倒下的地方,旁边还有些已经干涸的、深褐色的可疑滴溅状痕迹。
裴昭明的目光则落在窗外和塔顶边缘,仔细检查有无攀爬、拖拽的痕迹。
然而,塔檐积灰均匀,并无异状,连鸟粪都分布自然。
“昭雪,可有发现?”裴昭明在身后问道,声音在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
裴昭雪缓缓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眼中困惑与兴奋交织:“现场看似封闭,但矛盾点极多。首先,这铜钟如何从内部扣上,是关键。其次,”
她蹲下身,指着地面一处不易察觉的、类似钩划的浅痕,“公主坠落的窗口下方,有极细微的、非自然刮擦的印记,像是某种……硬物(或许是金属)划过。最重要的是,”
她抬起手,指尖捻起一点从门缝内飘出的、几乎看不见的尘埃,凑近鼻尖轻嗅,“那股异香……虽然极淡,但绝非宫中常用之香,倒像是……番邦之物,带着点辛烈又沉郁的调子,与塔内陈腐气味格格不入。”
白砚舟也上前一步,仔细分辨那气味,肯定道:“确非中土常见香料,似有乳香、没药基底,又掺了别的,具体需进一步查验。此香似乎能一定程度掩盖其他气味。”
一个被倒扣铜钟封印的密室,一缕异域的诡秘香气,为这桩皇家惨案蒙上了层层疑云。
真相,似乎被牢牢锁死在这冰冷的铜钟之内,无声地挑战着探查者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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