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惊弦平静地看着满脸真诚笑容的皮特的父亲,又扫了一眼脸色惨白,眼睛每一秒钟看房间外三次的皮特的母亲,淡淡地道:“华夏有一句古话,‘一人不进庙,两人不看井。’”
皮特的父亲努力憨厚地笑,额头冷汗涔涔。
皮特的母亲抱着孩子,眼睛继续看窗外,提高了嗓门,声嘶力竭地叫嚷:“亲爱的约瑟夫,你想要吃什么?”
胡惊弦仿佛没有听到尖叫声,声音低沉,继续道:“华夏还有一句古话,‘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皮特的父母一个字都听不懂,心里痛骂今晚负责动手杀外来人的几个村民,更对附近的村民迟迟不到恨之入骨。
“……我本来觉得这些话太极端,世上有很多坏人,但是好人一定比坏人更多。”
“不然世上岂不是到处都是坏人,到处都是杀人放火?”
皮特的父亲随口附和:“是啊,世上还是好人多。”他露出一个善良憨厚的笑容。
胡惊弦嘴角含着笑:“没想到是我幼稚了。”
“我到了这个世界并不算很久,接触的人也不多,可是为什么我遇到的人就没有一个好人呢?”
“善良温柔的女人在哪里?”
“正义的青年在哪里?”
“淳朴的百姓在哪里?”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在哪里?”
“人与人之间互相帮助在哪里?”
“哦,人与人之间还是有互相帮助的,村子里的人为了让皮特痊愈,心甘情愿将所有银币都给你家买药水,多给你家分两只鲜嫩的手脚。”
皮特的父亲的目光落在胡惊弦裸露的皮肤上,哪怕皮肤上满是鲜红的血液,满是绿色的草汁,依然遮挡不住皮肤上好几处明显化脓的痕迹。
这个家伙是不是病得很厉害,很虚弱?
听村里的几个小孩子说,这个女人走路摇摇晃晃的,这是虚弱无比吧?
一定是那几个混蛋大意了,才会被这个女人反杀了,不,就算那几个混蛋再大意,也不是这个病鬼女人能够杀死的。
皮特的父亲的信心越来越足,一定是双方错过了。
胡惊弦平静地继续道:“……有新娘将要被贵族行使初夜权,我明知道对方利用我,我依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然后,他们想要杀了我灭口。”
皮特的父亲眼角落在门边的锄头上,只要拿到了锄头,他一锄头就能把这个女人打死了。
“……那口口声声称呼我恩人的新郎恶狠狠地想要砸烂我的脑袋……”
皮特的父亲悄悄触碰妻子的手,眼神示意,皮特的母亲会意,目光也落在了锄头之上。
胡惊弦恍若未觉,继续道:“……有小孩子被狼撕咬,我救了他。”
“这个村子没有初夜权,没有万恶的贵族老爷,总不会想着利用我了吧?”
“然后,这个村子的人想要杀了我,吃了我和我妹妹的肉。”
“被我救的小孩子的父母嘴里喊着‘伟大的恩人’,‘只要能够报答你,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心里想着多分点我的手脚吃……”
皮特的父母终于听清胡惊弦在讲什么,浑身一震。
胡惊弦温和地笑道:“我还以为我没有杀贵族,身上也没有惹眼的刀子,出场就救了一个孩子,就不会有人对我充满恶意了。”
她轻轻叹息:“我真是太幼稚了……”
“没有刀子,没有钱财,还有身上的肉啊。”
“多么宝贵的肉啊,从天上掉下来的肉啊。”
“而且其实我还暴露了身上的钱财……”
胡惊弦真心赞叹道:“真是佩服啊,我从来没有拿出来过,只是被人隔着衣服触碰了几下钱袋,就被人知道身上带着多少钱了……”
她的声音平静极了:“这是杀了多少过路人,吃了多少过路人,才练出来的技巧啊。”
皮特的父亲浑身一震,急忙在脸上堆满了虔诚、善良和憨厚,就要说话,却被胡惊弦打断。
“啊,你们不需要辩解。”胡惊弦轻轻挥手,手上几滴鲜血随着她的动作落在了地上。
皮特的母亲身体一颤,然后又死死地盯着门边的锄头。
胡惊弦道:“……我没觉得你们杀了过路人,吃了过路人有什么震撼无比。”
“所有穷乡僻壤的旅店、酒店、村子都在这么做。”
“孙二娘这么做,龙门客栈这么做……”
“人人都这么做,世道如此,哪里什么稀奇。”
胡惊弦轻轻扯过皮特的父亲,在他的脸上,衣服上抹着手中的血迹。
皮特一动不敢动,脸上的笑容僵硬极了,几次想要动手打倒这个重病未愈的女人,可刺鼻的血腥气下,却怎么都不敢。
胡惊弦柔声道:“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的外乡人真是太不安全了,前脚救了人,后脚就会被杀了灭口,或者被吃掉。”
“‘外乡人’三字是不是等同于‘不是人’?”
皮特的母亲陡然发力冲向门边的锄头,胡惊弦漫不经心地一斧砍出,皮特的母亲的人头落地,无头的尸体跑出几步撞在墙上,发出巨响,这才倒下。
皮特尖锐叫嚷:“妈妈!妈妈!”
皮特的父亲再也忍受不住,大声嘶吼:“你杀了她!你杀了她!”
“她有什么错?”
“我们有什么错?”
“我们只是想要救自己的儿子,我们有什么错?”
胡惊弦平静无比,道:“你们没错,错的是我,我怎么会以为你们是人。”
“我怎么会以为极端缺乏物质的世界中,每天快要饿死的穷人在外乡人面前会是人。”
胡惊弦面对皮特的父亲,认真道:“我不仅仅杀了她,我还杀了这个村子的所有人。”
“我还要杀了你,杀了你儿子。”
皮特的父亲脸色惊恐扭曲,颤抖着道:“不,你不能杀我!”
胡惊弦淡淡地道:“给我一个理由。”
皮特的父亲飞快转念,大声道:“我是这家的最后一个男人!”
“我死了,这个家就完了!”
“我和你说过话!”
“我感谢过你!”
“你对我笑过!”
胡惊弦大笑:“没想到你死到临头还记得逗我笑,真是个好人,我一定让你死得惨不忍睹。”
皮特的父亲悲愤无比,这个女人不讲理!
他急中生智,大声道:“我是皮特的父亲,你杀了我,皮特就会饿死!”
“哦,你也不能杀皮特……对,你不能杀皮特!他还是个孩子!”
胡惊弦淡淡地道:“一个想要吃救命恩人手脚的孩子?不杀他,留着过年?”
床上的皮特对着胡惊弦怒吼:“你杀了我妈妈,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皮特的父亲对着皮特怒吼:“住嘴!”
转头对着胡惊弦哀求道:“是你救了皮特和我全家,你不能杀了我们!”
胡惊弦笑得前俯后仰:“你真是太有趣了,你是天生的喜剧演员,你一定会成为喜剧明星的!”
皮特的父亲噗通跪在地上,用力磕头,大声道:“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
“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你不能杀了他。”
“你救过他,你就不能再杀他……”
胡惊弦笑得更畅快了:“我倒是想过假装仁慈,砍下这个小王八蛋的一只手一只脚,然后假惺惺地说,‘你的死活就交给天意吧’。”
“少了一只手一只脚的小孩子能够在森林中活下去?”
“绝不可能。”
“狼会咬破他的肚子,狮子会咬下他的头,野猪会吃掉他的骨头。”
“就算他运气好,野兽都吃素了,他也绝不可能活过三天。”
“砍掉他的手脚造成的失血就足够让他死翘翘了。”
“如此,胡某的手岂不是干净无比?”
“胡某是不是还能悲伤地喊一句,‘他死了,是神灵要他死,不是我,我已经给他活路了’?”
胡惊弦止住了笑,平静地道:“胡某倒是很喜欢戴个虚伪的面具的。”
“可是胡某不亲眼看到敌人死了,睡觉都睡不安稳。”
“胡某要亲眼看到胡某的仇人全部死光。”
皮特用力对胡惊弦吐口水:“贱人,只要我不死,我一定砍死你,将你背后的小贱人也砍死,我要脱掉你们的衣服,让你们给我生……”
“噗!”皮特的一只手臂被砍断,惨烈的叫声几乎把房顶掀开。
胡惊弦淡淡地道:“胡某本来想要你死个痛快的,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
“可胡某现在改主意了。”
“人渣就是人渣,人渣从小就是人渣,改不过来的。”
“胡某为什么要让人渣死得痛快?”
“胡某要砍断你的手脚,让你后悔活着。”
皮特的父亲眼睛血红,大声怒吼:“你这个狗……”
“噗!”一道黑光掠过,皮特的父亲的人头飞起。
又一道黑光掠过,皮特的手脚俱断。
皮特竟然没有痛晕过去,凄厉惨叫:“贱人!贱人!我一定要杀了你!”
胡惊弦笑了:“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一斧头砍下,皮特的人头落地,滚到了胡惊弦的脚边。
……
夜色中,月光下。
胡惊弦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脚边放着一个满是衣服的大包裹。
小惊年像往常一样睡着后怎么都不会醒,安稳地在她背上呼呼大睡。
胡惊弦平静地看着眼前寂静的村子,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让四周野兽的嘶吼声多了一倍。
胡惊弦淡淡地笑:“我还以为自己取个外国名字,会说土着语言,像土着一样吃野菜糊糊,我就融入了这个世界了。”
“我想我错了,我终究没能适应这个世界。”
“不过……”
胡惊弦的嘴角勾起了笑:“……我为什么要适应这个世界?”
“胡某今天杀人满门,屠了全村的人,鸡犬不留,一个活口都没有。”
“但胡某没错……”
胡惊弦眼中凶光四射:“错的是这个世界!”
她将一个火把扔进一间屋子,屋子很快蹿起大火。
片刻后,整个村子陷入冲天大火中,无数树叶、枯草被火焰掀起的热浪带到高空,雪花般缓缓飘落。
木材的烤焦味和尸体的焦香味弥漫每一寸空间。
胡惊弦望着火光和浓烟,笑道:“感谢胡某的仁慈吧,胡某要不是受伤太重,一定将你们凌迟了筑京观。”
“现在,你们就化为灰烬,灰飞烟灭吧。”
胡惊弦大笑着缓缓转身,大步向前走,身后的火光为她镶染了一道血红的边。
忽然,一片树叶飘落在她的肩上。
胡惊弦停下脚步,转头凝视肩膀上的落叶,青翠的绿叶被大火燎焦了边角,一截黄黑,就像她。
她缓缓曲起手指,极慢极慢地靠近,就要弹掉落叶。
忽然,大火中有房子坍塌,发出巨响。
胡惊弦微微转头,嘴角渐渐泛起灿烂的笑容,收回了手指,大步前行,任由树叶从肩膀缓缓滑落。
一股无法言说的东西填充了她的胸膛,然后猛然一跳,在经脉中流淌。
是练了许久不曾感觉到的内力?
是迟到的穿越必备金手指异能?
胡惊弦没有去体会和分析,此时此刻,一股强烈无比的感情占据了她的心。
黑暗中,胡惊弦的眼睛闪着不像人的光,嘴角勾起凶狠狰狞的笑,声音平静,低吟道: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注1】
“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
“咦!黑森林中大火起,今日方知我是我。”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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