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闻言，心中剧烈一震，仿佛有惊雷在神魂深处炸响。
“…因我而战？”叶晨眉头瞬间锁死。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将自己踏入佛法大会后的每一处细节都仔细梳理。
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与厉苍溟、袁战天这两位元婴大圆满修士有何交集，能让二者不顾身份场合，展开那般近乎生死相搏的恶斗。
他目光射向玄诚真人，却见对方面容依旧和煦如春风。
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沉淀着不容置疑的严肃，绝非戏言。
玄诚真人并未立即解释，而是袍袖微拂，目光若有所指地扫过四周虚空。
叶晨灵觉敏锐，立刻感知到一道道的神识，仍若有若无地笼罩着这片刚刚结束大战的区域。
皆来自那些尚未完全散去、心怀各异的修士。
玄诚真人微微摇头，声音虽直接响在叶晨和幽衍的心底：“此处人多眼杂，隔墙有耳，绝非坦诚布公之所。”
“此中缘由，牵扯甚大，还请两位小友信得过老道，随我移步殿内，再容细说。”
话音落下，他便不再多言，只是静立原地，默默等待叶晨的决断。
叶晨心念如电光飞转，瞬间权衡利弊。
眼前三位，玄诚真人乃太一道宫长老，道法自然；凌绝霄是无极剑阁长老，剑心通明；斩缘出身镇魔天渊，铁面无私。
皆是名震此方世界的元婴大圆满大能，若真要对他这个的筑基中期修士不利，方法数不胜数。
何需如此大费周章，先是以元婴死斗吸引目光，再行诓骗设局之举？
这念头一起，他心中稍安，警惕去了大半。
他侧目看向身旁的幽衍。
她虽沉默不语，但那眼眸中传递而来的，是全然的信任与一切由府主定夺的顺从。
得此信赖，叶晨胸中顿时涌起一股豪气与责任。
不再犹豫，叶晨上前一步恭敬抱拳，朗声应道：“晚辈惶恐，竟劳动三位前辈挂心。既如此，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一切但凭真人安排，愿闻其详。”
此时，高台上的凌绝霄与斩缘亦似有所感。
两人同时飘身而下，轻巧地落在叶晨身前。
凌绝霄冲叶晨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如出鞘利剑般锐利，却不含丝毫恶意，带着审视与好奇。
斩缘则是玄铁面具动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周身那股历经血火锤炼的沉肃杀气收敛得极好。
五人汇合，无需多言。
在玄诚真人引领下，众人化作颜色各异的流光，朝着寺院深处那座散发着古老佛法气息的中心大殿疾驰而去。
片刻之后众人在大殿前落地。
一行人步伐沉稳，踏入那巍峨大殿的门槛。
一股庄严肃穆、佛法浩瀚的气息便扑面而来，瞬间洗涤了外界带来的纷扰与杀伐之气。
叶晨举目四望，大殿内部空间远比从外面看上去更加开阔恢弘。
穹顶高悬，仿佛接入苍穹，其上精心绘制着的诸天佛陀、菩萨、罗汉壁画，宝相庄严，栩栩如生。
他们的目光慈悲而威严，似在静静俯视着大殿内的芸芸众生，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解脱之道。
支撑着这座宏伟殿宇的数十根合抱粗的巨柱，雕刻着无数细小的金色梵文经文。
而堪称大殿核心的则是中心处的开阔区域。
那里并未供奉任何常见的佛像或神只，而是一张玉石台。
台旁分布着六个张玉石凳子，每个席位后方半空之中，都悬浮着一个散发出截然不同气息的符文图案。
叶晨目光一凝，立刻认出，那正是代表着佛法六的——天、人、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六道轮回之象。
玉石台周围符文光芒流转，与整个大殿的佛法气息相连。
玄诚真人率先迈步而出，径直走向那代表着天道”的席位。
只见他手中拂尘随意一摆，道袍微扬，便安然落座于那凳子之上。
当他坐定的刹那，周身那股清净无为的道家韵意竟与那天道符文散发出的气息交融，浑然一体，仿佛他本就该是那天道主宰。
紧接着，凌绝霄一言不发，目光直接锁定了那个散发着无尽战斗、杀戮以及嗔怒气息的修罗道席位。
他大步流星走去，安然入座。
他背后那柄长剑似乎发出微微轻鸣，凌厉无匹的剑意竟与修罗道蕴含的争斗法则产生共鸣，剑气森然。
而沉默如铁的斩缘，则默默走向了那充满了贪婪、饥渴、吞噬意味的饿鬼道席位。
他身着玄铁重甲与那符文幽暗的光芒相映，更添几分诡异与深沉，如同择人而噬的饿鬼。
叶晨目光扫过剩余三个席位，只见代表着蒙昧野蛮的畜生道席位空悬，而象征着红尘百态的“人道”与散发着审判轮回之意的地狱道席位相邻。
他略一沉吟，想到自己九耀圣宗的出身，便毫不犹豫地走向那地狱道席位，坦然坐下。
幽衍见状，乖巧地坐在了他旁边的人道席位之上。
至此，六道席位，五道有主。
唯余那畜生道空悬，显得格外突兀。
那六个席位上的轮回符文仿佛被彻底激活，磅礴的佛法气息轰然充盈了整个屏障内的空间。
先前还能隐约感知到的外界喧嚣、风声、乃至天地灵气波动，瞬间被彻底屏蔽。
整个空间内只剩下绝对的静与肃穆，令人心神不由自主沉淀下来。
叶晨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波澜。
他目光如炬看向玄诚真人，问出了盘旋在心头最关键的问题：“晚辈愚钝，实在想不通其中关窍。”
“还请真人明示，厉苍溟与袁战天两位前辈，为何会因晚辈之事，竟至兵戎相见、不死不休之地步？”
玄诚真人与身旁的凌绝霄、斩缘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目光交汇，瞬间达成了默契。
得到二人默许后，玄诚真人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叶晨，缓缓开口：“叶晨小友，你有所不知。原本此次佛法大会，仅是我等六大势力联合，为天下尚未凝聚元婴的年轻俊杰，提供一次公开交流、切磋悟道的盛会。”
他顿了顿，手中拂尘轻轻扬起加上未曾到场的那三位…我等六人，便是各自势力派来，负责维持大会秩序、确保公平的轮值代表。”
“大会原定议程，仅有结合六大势力出身的初筛与苦海渡舟两场试炼。”
“根据综合成绩评定，叶晨小友，表现卓越，道心坚韧，当为此届魁首。”
“我等连此次大会的头名奖励——蕴含高僧百年佛法感悟的般若菩提子都已备好，只待大会结束后便当众颁发于你，以资鼓励。可是……”
话到此处，他平和的面容上掠过极淡的阴霾，语气也随之微沉。
一旁的凌绝霄适时接过话头。
这位一向心直口快、锋芒毕露的绝世剑修，此刻的话语中竟透着连他都无法完全掩饰的凝重与深深的忌惮：“……就在第二次试炼结束，我等正准备宣布最终结果并分发奖励之际，变故突生。”
“我等几乎在同一时刻，收到了势力传来的最高级别的谕令！”
他目扫过叶晨与幽衍，继续道，“谕令内容出奇一致：其一，立即对外宣布本届佛法大会常规议程结束，按原有排名分发奖励，尽快遣散所有寻常参与者。其二……”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谕令明确指出，需在原定议程之外，临时增加一场佛法辩论。而参与这场辩论的人选，谕令点名道姓，是你叶晨，你身旁这位幽衍小友，以及……”
说到此处，即便是凌绝霄，语气也出现了明显的迟滞。
斩缘那低沉沙哑的声音，接过了凌绝霄未能立刻说出口的话。
他玄铁面具下的目光幽深，缓缓吐出了那个足以让寻常元婴修士都心神摇曳的名号：“……以及，万祖妖庭的一位妖祖——摩诃渊主，净溟！”
妖祖二字一出，宛如九幽之下最寒冷的阴雷猛然炸响。
整个大殿屏障内的佛法气息都为之剧烈波动、空间的温度仿佛降至绝对冰点，连光线都似乎暗淡了几分。
即便是修为已达此界顶点的元婴大圆满，玄诚、凌绝霄、斩缘三人，在提及这名号的瞬间，脸色也是控制不住地同时一变。
他们周身灵力急速流转，形成护体罡气。
仿佛单单是提及、乃至意念思及那位存在的尊号，都会引来跨越无尽空间的可怕注视与无法承受的后果。
那股源自绝对力量差距带来的恐怖压力，轰然压在叶晨和幽衍的心头。
“诸位前辈背后……六大势力的最高层……竟……竟点名要晚辈参加？”
叶晨饶是心志坚毅远超同侪，此刻也忍不住失声惊呼。
竟然是一位妖祖！
这等人物，怎么会与他这个小小的筑基修士产生交集，甚至需要以佛法辩论这种形式相对？
三位大能面对他的震惊目光，只是面色无比凝重地再次颔首，确认了这一匪夷所思的事实。
叶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瞬间闪过释苍的身影，以及他关于最终奖励和期待黄泉孽龙的暗示。“
难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层次高得离谱的佛法辩论，就是释苍所说的奖励？但这场奖励的对手……竟是一位活生生的妖祖级存在？”
好在信息明确指出是辩论而“死斗，这让他惊骇之余稍稍松了口气。
但心中的紧迫感、疑惑感以及对释苍真正意图的揣测，却如同乱麻般交织，达到了顶点。
玄诚真人见叶晨逐渐从震惊中平复下来，开始冷静思考，便继续解释道：“厉苍溟与袁战天正是因此事而战，说来也是一场误会，却险些酿成大祸。”
他微微叹息，“当初厉道友接到剑阁谕令，得知万祖妖庭竟有一位妖祖将亲自参与这场针对你的辩论…”
“他第一反应便认定这是万祖妖庭欲借辩论之名，行扼杀九耀圣宗未来栋梁之实的一场阴谋。”
“他不及细究，也未与我等商议，便直接含怒出手，袭向万祖妖庭在此地的最高代表袁战天，欲要逼其取消或给出说法。”
“而那袁战天，也是个一点就着的火爆性子，见厉苍溟不分青红皂白杀来，认为对方辱及妖庭威严，竟也不屑解释，两人一言不合，便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大打出手，这才有了演武场那场惊天动地的死斗。”
叶晨闻言，心中恍然。
随即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厉苍溟维护之意的感激，又有因自己而引发如此风波的沉重，暗叹一声：“原来竟是因维护我而起的一场惊天误会吗…？”
叶晨眉头微皱，压下心中杂念，追问关键细节：“前辈，如此说来，这场佛法辩论已不可避免。但不知具体何时开始？又以何种规则、何种形式进行？”
一直沉默寡言的斩缘摇了摇头，玄铁面具下的声音沉闷而肯定：“上面谕令语焉不详，对此并无具体指示。”
“只言明，辩论的一切事宜，何时开始、如何进行，皆由叶晨小友你自行决断。我等只需提供这处大殿作为场地，并确保辩论期间不受干扰。”
“换言之，一切尽在你的掌控之中。何时开启，如何开启，皆看你自身的缘法与悟性。”
“一切交由我来决断…吗？”这模糊至极的指示，让叶晨感觉肩头的压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重了。
如今的他，仿佛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只能独自摸索前行。
凌绝霄目光锐利如剑，仿佛要刺穿叶晨的内心，他开口问道：“叶小友，你背后……那位安排此事的存在，可曾给予你些许提示或指引？”
“对手非同小可，若无准备，恐难应对。”
叶晨沉吟片刻，谨慎回应道：“容晚辈仔细回想一下。”
他闭上双眼，心神彻底沉入回忆，仔细回溯与释苍相关的每一个细节。
最终，画面定格在第二次试炼结束，黄泉孽龙吞噬了大量苦海之水后，释苍那带着玩味与深意的话语：“好好期待一下它的变化吧……”
“期待黄泉孽龙的变化……”叶晨喃喃自语。
他猛地睁开双眼，目光骤然转向六个席位中唯一空置的那个——代表着蒙昧、野蛮、弱肉强食的畜生道位置。
一个大胆至极的猜想划过他的脑海：“难道说……这空缺之位，并非为传统意义上的修士而设？”
“释苍的暗示，黄泉孽龙的蜕变，空悬的畜生道……这一切的关联是？！”念及于此，他心中豁然开朗。
叶晨右臂猛地抬起，向前一挥。
刹那间，他身披的寂灭法袍之上，那条原本静止的龙纹骤然活了过来，幽蓝色的魂火在龙眸中熊熊燃烧。
一股精蕴含着万物终结与死寂归墟意境的黄泉死气汹涌而出。
伴随着一声低沉而威严的龙吟，身形凝实的黄泉孽龙挣脱法袍束缚，显化于大殿之中。
其周身缭绕的死气与孽障之力，让端坐的三位元婴大圆满都为之侧目。
“去！”叶晨意念一动，伸手直指那空悬的畜生道席位。
黄泉孽龙发出一声的低吟，庞大的龙躯在空中优雅蜿蜒，径直朝着那散发着原始、野蛮气息的席位盘旋而去。
就在它那由死气凝聚的龙躯与畜生道席位上的符文接触的瞬间——！
轰——！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嗡鸣响彻整个大殿！
六个座位旁的六个轮回符文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瞬间形成了一个吞噬一切光线的混沌漩涡。
叶晨只觉周身时空法则彻底紊乱，眼前的一切景物——大殿、符文、乃至三位元婴大能的身影——都不断变形，最终化为无数道飞逝的流光。
时间的感觉变得极其诡异。
时而仿佛彻底停滞，万物凝固；时而又如同江河决堤，以千百倍的速度疯狂流淌。
超越他理解范畴的空间置换之力包裹全身，将他强行从原地拔起，投向蕴含着天地初开奥秘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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