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阴寒,如同永王萧景琰此刻的心境,沉入无底深渊。铁门合拢的巨响仍在耳畔回荡,沈昭昭离去时那冰冷的眼神,更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扎在他最后的希望上。他蜷缩在角落,粗布囚衣抵不住石壁渗出的凉意,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完了,全完了。他以为自己尚有一搏之力,却不过是对方掌中一只可笑挣扎的蝼蚁。钦天监的秘档,赵启年的笔记……沈昭昭究竟还知道多少?那个看似柔弱、凭借运气和太后遗诏上位的女人,心机与手段竟深沉至此!
恐惧与绝望如同藤蔓,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但他心底最深处,尚存一丝不甘的火焰。不能说,绝不能认!蚀骨青、星陨谷、母后的谋划……这些是比他性命更重的秘密,也是他……或许还能用来换取一线生机的唯一筹码。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地牢上方隐约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似乎有甲胄碰撞与急促的脚步声,但很快又平息下去,重归死寂。萧景琰竖起耳朵,心中惊疑不定。外面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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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隐九重阙
永寿宫内,气氛同样凝重。昭昭斜倚在暖榻上,面色比平日更显苍白几分,宽大的凤袍也难掩腹部的隆起。地牢阴寒,她虽只停留片刻,却已觉不适。陈院判刚为她请过脉,再三叮嘱需静心养气,不可再轻易动怒涉险。
“凰主,永王已然成擒,秘辛也已掌握大半,何必再亲自去那污秽之地?”云袖捧着安神汤,忧心忡忡。
昭昭接过药碗,指尖因用力微微泛白。她何尝不想安心静养?但永王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那隐藏在更深处的、关乎先帝死因、牵扯蚀骨青源头的黑手尚未揪出,她如何能安?
“永王是块硬骨头,寻常刑讯未必有用。本宫亲自去,是要击碎他最后的心防。”昭昭抿了一口苦涩的汤药,眸光锐利,“而且……本宫总觉得,他背后,不止是权力之争那么简单。”
她回想起《北境星异录》中关于“星陨之谷”、“墨髓”、“遗族”的记载,还有赵启年笔记里那句“其志非小”。永王和已故的太后,耗费如此心力钻研这种诡异之物,究竟所图为何?
“北境有消息吗?”昭昭问。
云袖摇头:“林将军那边尚未有新的密报传回。黑石峪方向似乎很不太平,我们的人难以深入。”
昭昭蹙眉。北境如同一团化不开的浓雾,而钥匙,似乎就在永王口中。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急促的通报声。原来是宗人府宗令紧急求见。
宗令满头大汗,跪伏在地,呈上一份以火漆密封、边缘甚至沾染着些许暗红痕迹的卷轴:“启禀凰主!臣等奉命清查永王府在京城的一处隐秘别业,于书房暗格中,发现此物!看守别业的几名老仆试图阻拦销毁,已被……已被当场格杀。”
隐秘别业?格杀老仆?
昭昭心中一动,示意云袖接过卷轴。入手沉甸甸,带着一股陈年尘埃与隐约的血腥气。她缓缓展开,瞳孔骤然收缩!
这并非普通书信,而是一道……诏书!一道先帝笔迹的诏书!
诏书内容并非传位,而是历数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赵氏“勾结方士,以邪物媚上,意图不轨”等数条大罪,字字诛心,朱笔御批,赫然是……废后诏书!
而诏书的日期,正是先帝驾崩前三日!
诏书末尾,还有一行小字批注:“此诏交由影卫密存,若朕有不测,即公之于众,肃清宫闱。”
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云袖与陈院判皆面露骇然!
先帝竟在临终前留下了废后诏书!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先帝很可能察觉了太后的阴谋!他的“病逝”,是否与此有关?太后后来的“病故”,是心虚,还是……被灭口?
而这道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诏书,为何会落在永王手中?是他截下了影卫?还是……他与太后的罪行,本就一体相连?
昭昭握着这卷沉甸甸、染着血痕的诏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一直以为自己在追查真相,却没想到,真相竟如此残酷,直指先帝之死这本朝最大的禁忌!
她缓缓坐直身体,抚着剧烈跳动的心口,眼中却燃起前所未有的冰冷火焰。
“备轿。”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去地牢。”
“凰主!您的身子……”云袖惊呼。
“本宫没事。”昭昭推开她搀扶的手,目光死死盯着那道血色诏书,“有些话,本宫要亲自去问问他萧景琰!”
这一次,她手中的筹码,足以砸碎任何硬骨头的牙齿!
(第一百一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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