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金城出发,我们折向往东,沿着古丝绸之路的支线,朝着更为湿润、文明更为悠远的中原地区行去。窗外景致逐渐从苍茫的戈壁草原,过渡到起伏的丘陵与初现的田畴,连风都变得柔和,带着泥土与青草的芬芳。
在这段相对平缓的旅途中,三个孩子的成长轨迹愈发分明。与展现出惊人武学天赋、整日勤练不辍的萧煜,以及天真烂漫、对万物充满好奇的静姝相比,长子明远,则愈发沉浸于他自己的世界中——那是由竹简、纸张和墨香构筑的,浩瀚无边的书海。
马车辘辘前行,车厢内往往是这样一番景象:萧煜在角落闭目调息,或是用手指在膝盖上无声地比划着招式;静姝或是摆弄着她的花花草草,或是趴在车窗边,指着外面飞过的鸟儿、跑过的野兔,发出惊喜的低呼;而明远,总是占据着光线最好的一角,膝上摊开一卷书,脊背挺得笔直,神情专注,仿佛外界的喧嚣与他全然无关。
他阅读的范围极广,早已超出了蒙学读物和经典子集。萧衍随身携带的、以及沿途在大小城镇搜罗的史书、地理志、兵法、农桑乃至医卜星象之类的杂书,都成了他的精神食粮。他读书时极其安静,若非指尖偶尔翻动书页,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一次,我们在一个前朝古迹旁扎营。那古迹是一处废弃的烽燧,残垣断壁,荒草丛生。众人大多感慨其荒凉,或是欣赏其苍茫的意境。唯独明远,绕着那烽燧走了好几圈,又爬上附近的高地眺望许久,回来后,竟拿出纸笔,凭借书中看来的营造法式与对地势的观察,结合史书上对此地军事地位的记载,开始埋头绘制这烽燧鼎盛时期可能的复原图,以及其在整个边防体系中的作用示意图。
他画得极其认真,小眉头微微蹙起,时而停顿思索,时而奋笔疾书。萧衍走到他身后,驻足观看了许久,并未出声打扰,眼中却流露出激赏的神色。直到明远画完,长舒一口气,抬起头,才惊觉父亲站在身后。
“父亲。”他连忙起身。
萧衍拿起那张画得密密麻麻、却条理清晰的图纸,仔细看了半晌,指着其中一处标记问道:“此处为何判断是储存火种与狼烟之地?”
明远不慌不忙,引经据典,又结合烽燧残存的建筑结构特点,清晰地道出自己的推断,逻辑严密,令人信服。
萧衍听罢,微微颔首,只道:“读史能明兴替,观势可察得失。不错。”没有过多的称赞,但这句肯定,已让明远眼中焕发出明亮的光彩。
他对知识的渴求近乎痴迷。夜晚宿营,常常是众人都已歇下,他帐中的灯火还亮着,映出他伏案苦读的清瘦身影。我担心他熬坏了眼睛,劝他早些休息,他总是答应着,待我转身,那灯火却依旧顽强地亮着。
静姝有时会去骚扰这个过于安静的哥哥,拿着新编的花环非要戴在他头上,或是扯着他的衣袖,让他看自己新得的宝贝。明远大多时候只是无奈地笑笑,任由妹妹胡闹片刻,然后便会温和地哄她:“静姝乖,哥哥看完这一章便陪你玩,可好?”那语气,俨然已带上了几分长辈的沉稳。
萧煜对这个博览群书的兄长也十分敬重。他在练习招式间隙,或是理解某些武学道理遇到瓶颈时,常会去向明远请教。明远总能从那些看似不相关的典籍中,引发出精妙的比喻或深刻的见解,为萧煜点拨迷雾。一个善思,一个善行,两人倒是相得益彰。
这日午后,马车停在一片杏花林旁休息。粉白的花瓣如雪般飘落,静姝和萧煜在林中追逐嬉戏。明远却寻了块平坦的青石坐下,又捧起了那本厚厚的《九州舆地志》,看得入神。阳光透过花枝,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微风拂动他额前的碎发和书页,那专注沉静的模样,活脱脱一个不染尘嚣的小学究。
萧衍负手立于不远处,看着杏花雨中三个性情各异的孩子,目光最终落在长子身上,良久,对我低语道:“明远心性沉静,敏而好学,若能持之以恒,将来或可成一代大儒,或为经世致用之才。这江山社稷,未必只在马上取,亦在书中谋。”
我看着他眼中对长子的期许,又看向那个沉醉在书海世界中的小小身影,心中一片宁静。孩子们各自找到了心之所向,并为之努力,这大抵是为人父母者,最感欣慰之事。前路漫漫,他们有书剑相伴,有彼此扶持,未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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