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辰时,继续。”
萧衍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我牢牢拴在了每日往返于听雨苑与书房之间的固定轨道上。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我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提线木偶,每日辰时,准时出现在那间充斥着沉水香和压迫感的书房里,重复着同一项枯燥且令我倍感煎熬的工作——磨墨。
起初,我只是机械地、带着恐惧和抗拒去完成这项“任务”。手腕酸痛,动作笨拙,墨汁依旧会不小心溅出,每一次失误都让我心惊胆战,偷偷去瞄萧衍的反应。
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大多数时候,他都沉浸在他的文书或书卷里,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我。仿佛我只是一台负责提供墨汁的、不太灵敏的机器。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直接的斥责更让人难受。它无声地强调着我的卑微和无关紧要。
我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我告诉自己。如果无法逃避,至少,我要让自己好过一点。
我开始观察。
观察他批阅文书时的节奏,看他何时会停顿思考,何时会蘸墨书写。我尝试着在他可能需要用墨前,将墨汁磨得浓淡适中。
观察他用的墨块,是哪种徽墨,质地如何,大概需要研磨多久才能达到最佳状态。我甚至偷偷问夏竹(她现在偶尔会跟我多说几个字了),了解了一些基本的磨墨技巧。
我的动作依旧算不上优雅,但至少不再那么笨拙生涩。溅出的墨点越来越少,磨出的墨汁也逐渐变得均匀细腻。
他依旧不说话,不指导,不评价。
但有一次,在他习惯性地伸手蘸墨时,笔尖触及那浓淡正宜的墨汁,他蘸墨的动作似乎微微顿了一下,极其短暂,短暂到几乎让我以为是错觉。然后,他抬眼,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只是极其快速地扫过我正在磨墨的手,随即又落回了文书上。
没有赞许,没有认可。
可我的心,却因为那短暂的一瞥,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我竟然……可耻地,因为这一点点几乎不存在的“进步”迹象,而生出了一丝微弱的……成就感?
不不不!温知意,你清醒一点!这只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前兆!他是掌控你生死的反派!你不能因为他偶尔没找你麻烦就觉得他是好人!
我用力甩甩头,把那点危险的念头压下去,继续专注于手里的墨块。
除了磨墨,这漫长的、共处一室的时光,也成了一种另类的煎熬。
书房里太安静了。只有他翻动书页的沙沙声,笔尖划过纸张的细微声响,以及我研磨发出的、单调的沙沙声。
这寂静像是有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我心上。我总觉得该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证明我不是一个真正的哑巴工具。
可说什么?
“哥哥,今天天气不错?”——太蠢。
“哥哥,您最近公务繁忙?”——打探嫌疑。
“哥哥,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老生常谈,他估计听腻了。
几次话到嘴边,又都被我生生咽了回去。我害怕说错话,害怕哪一句不经意的言语,又会成为他“教学”的新素材。
我只能更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连呼吸都隐去。
然而,身体的反应有时候并不受意志控制。
比如,手心会因为长时间的紧张和用力而不断冒汗,变得滑腻腻的,几乎握不住光滑的墨块。
比如,站得久了,小腿会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我只能偷偷变换重心,试图缓解酸麻。
比如,偶尔他会突然咳嗽一声,或者放下笔弄出点稍大的动静,都会吓得我手一抖,心脏骤停。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根被不断拉伸的橡皮筋,随时可能“啪”地一声断裂。
这天,我照例在磨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中午能不能吃到一块肉(在听雨苑吃肉是奢望,但在萧衍这里,夏竹送来的饭菜质量明显提升),一个走神,手腕卸了力,墨块一滑,“哐当”一声,掉进了砚台里,溅起不小的墨花,有几滴甚至溅到了他摊开在一旁的公文上!
!!!!
我魂飞魄散!大脑瞬间空白!
“对、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声音都变了调,手忙脚乱地想要补救,却不知该从何下手,只能徒劳地用袖子去擦那公文上的墨点,结果越擦越脏,晕开更大一团污渍。
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损坏公务文书,还是他正在看的!这可比打翻茶杯严重一百倍!
我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几乎要跪下去。
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没有降临。
萧衍只是停下了笔,目光落在那团刺眼的墨渍上,看了片刻。
然后,他抬起眼,看向我。
我死死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继续。”
他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丝毫怒意。
我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他不生气?
他只是将那页被污染的公文轻轻移到一边,重新铺开一张新的纸,蘸了蘸旁边未被污染的墨汁,继续书写起来。仿佛刚才那场意外,只是拂去了一粒微尘。
我僵在原地,心脏还在狂跳,一时反应不过来。
“墨。”他头也没抬,提醒了一句。
我这才如梦初醒,慌忙从砚台里捞出墨块,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重新开始研磨。只是这一次,我的心更乱了。
他为什么不发火?为什么不惩罚我?
是觉得我无足轻重,不值得动怒?还是……这又是什么新的、我无法理解的试探?
我偷偷抬眼,看着他平静无波的侧脸,心里非但没有丝毫庆幸,反而涌起了更深的茫然和恐惧。
这个男人,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好像,永远都猜不透。
而每日这辰时的磨墨,也变得越来越像一场对我神经的酷刑。我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他平静的表面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
这种未知的、悬在头顶的恐惧,比任何明确的惩罚,都更让人心力交瘁。
磨墨磨得我手心冒汗,更是磨得我……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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