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芬把书放在桌上,还没来得及坐下,赵大妈就从门口探进头来。
“秀芬,该咱俩去洗澡了。”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太阳已经偏西,院子里的水桶都收得差不多了。
“行,我这就走。”她应了一声,起身拿了换洗衣服和肥皂盒。
两人一路走到澡堂,路上没怎么说话。赵大妈脚步快,手里的搪瓷盆磕在腿边啪啪响。
进了澡堂大门,热气扑过来,墙上的瓷砖湿漉漉的,地上铺着几块旧麻袋防滑。
她们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脱鞋。吴婶已经在里面了,蹲在自己带来的小板凳上搓脚,听见动静扭头看了一眼,没吭声。
李秀芬低头解扣子,心里有点紧。昨天院里那场吵,她没掺和,可耳朵没少听。
吴老蔫私传白糖的事被街道查了底,虽没定性为倒卖,但风声已经传开。
赵大妈今天这脸色,一看就是还憋着火。
水龙头哗哗地放着水,几个人陆续进来。
有人打趣说:“今儿人齐啊,连吴婶都这么积极?”
吴婶冷笑一声:“我怎么不能来?我又没偷澡票。”
话音刚落,赵大妈手里的毛巾重重摔进盆里。
“谁说你偷澡票了?你男人干的事儿,你自己心里没数?”
吴婶猛地站起身,头发还滴着水:“你这话什么意思?当着大伙儿的面乱咬人?”
“我咬谁了?”赵大妈也不示弱,“昨儿供销社老张亲口说的,你家老蔫拿粮本替人换糖,一斤糖搭半斤油,转手就赚差价!这不是投机倒把是什么?”
“他替邻居帮忙捎带,又没收钱!哪条法律规定不能帮人带东西?”
“票证是国家管的!不是你们家后院种的白菜,想给谁就给谁!”
两人越说越凶,声音在澡堂里来回撞。
旁边几个女人悄悄往边上挪,生怕被波及。
李秀芬赶紧起身拦在中间:“都别说了,洗个澡而已,何必吵成这样。”
她一手按住赵大妈的肩膀,另一只手去扶吴婶的手肘,“赵姐你也歇口气,吴婶你也坐下,有话好好讲。”
吴婶甩开她的手:“你少在这装好人!前两天在院里你不也听见了?你们一个个都在背后戳我们脊梁骨!”
“我没说过一句坏话。”李秀芬站稳了,“但我得说句公道话——票是国家发的,谁都不能乱用。可骂人打人也不对。”
“你还教训起我来了?”吴婶眼睛红了,“我家老蔫要是真贪财,能轮到你们嚼舌头?他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孩子上学要钱,老人吃药要钱,我不让他想办法,难道跪街上去讨?”
赵大妈冷笑:“谁家不难?周建国两口子都上班,妞妞天天锁屋里,人家也没见干违法的事儿!”
“那是他们命好有个双职工名额!我们家就靠他一个人,你不让我寻活路,是要我们喝西北风?”
“那也不能坏了规矩!”
“规矩是给你们这些有靠山的人定的!我们这种没背景的,守规矩就得饿死!”
李秀芬听得心口发闷。这话听着刺耳,可也不是全无道理。
她想起自己刚穿来那会儿,家里米缸比脸还干净,林建华加班回来一碗酱油汤泡饭都能吃得香。
那时候要是有人肯帮一把,哪怕是一把玉米面,也能记一辈子。
但她更清楚,这事不能顺着说。
一旦让人觉得违规可以被原谅,以后谁都敢伸手。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沉下来:“吴婶,你说难,我们都懂。可越是难,越要守住底线。你想想,要是人人都像你说的那样‘寻活路’,那明天谁来给你送煤?后天谁借你针线?大院这么多年靠的是什么?不就是个信字吗?”
吴婶怔了一下,嘴张了张,没说出话。
赵大妈喘着气,手指还在抖:“我不是要跟你过不去。我是怕……怕咱们这儿风气坏了。以前谁家缺盐少醋,喊一声就有人递。现在呢?连块肥皂都要算计着用。”
“那你也不能指着鼻子骂我男人是贼!”吴婶声音低了些,但语气还是硬的。
“我没说他是贼。”赵大妈顿了顿,“我说他做事欠考虑。咱们都是老邻居,犯不着为这点事伤感情。”
澡堂里安静了几秒。只有水龙头滴答滴答地响。
李秀芬赶紧接话:“既然都不是冲着人去的,那就别再提了。今天这事,就当在澡堂里冲干净了。”
她说完,弯腰拧干毛巾,递给吴婶,“你背上有块灰没搓掉,我帮你弄一下?”
吴婶迟疑了一下,接过毛巾,低声说了句“谢谢”。
李秀芬又转身给赵大妈倒了杯热水:“您喝口暖暖身子,别气坏了。”
两人各自坐着,不再对视,但也没再开口骂人。
其他女人见状,慢慢开始说话。有个年轻媳妇笑着说:“哎哟,刚才我都吓死了,还以为要打起来。”
“打什么打。”另一个接话,“真打起来,所长立马就得来开批斗会。”
笑声零星响起。气氛总算松了一点。
李秀芬坐在角落搓衣服,手泡在冷水里有点疼。
她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明白一件事:
光会做饭、光会省钱,根本护不住这个家。
真正难调的不是饭菜咸淡,而是人心之间的那点分寸。
洗完澡出来,天已经黑了。
她拎着盆往回走,路过院子水龙头时,看见孙寡妇正蹲着接水。
“秀芬姐。”孙寡妇抬头叫她,“刚才听说你们在澡堂差点吵起来?”
“没事了。”她笑了笑,“都过去了。”
孙寡妇点点头,压低声音:“赵大妈走的时候跟我说了句,她说她话说重了,让我不用担心。”
李秀芬嗯了一声,没多问。
回到屋里,她把湿衣服挂在绳子上,然后坐到桌前。
笔记本摊开着,上面还写着白天记下的几条学习计划。
她拿起铅笔,在最后添了一行字:
“光会做饭不够,还得学会说话。”
写完,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窗外传来几声咳嗽,是吴婶家的方向。
她合上本子,吹灭了灯。
黑暗中,手指还搭在铅笔上。
隔壁传来碗筷轻碰的声音,接着是林建华推门的脚步。
她没动,也没出声。
林建华放下工具包,看见她在黑里坐着。
“还没睡?”
她抬起头,声音很轻:“你说……咱们这个院子,还能像从前那样热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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