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明月岛上空的宁静。
那不是钟声,不是鼓点,而是一种金属摩擦般的高频蜂鸣,直接钻入人的耳膜,带来一种生理性的颤栗。
水晶宫殿顶层,巨大的电子沙盘上,所有光线网络依旧平稳。
但所有人的视线,都像被磁石吸附,死死钉在了东侧海域那个疯狂爆闪的猩红光点上。
“报告!三号了望塔一级警报!”
情报员的声音通过铜线里的电流传来,清晰而冰冷。
“不明船只闯入‘魔鬼海礁’,遭遇风暴,船体结构正在崩溃!预计十分钟内沉没!”
水溶霍然起身,他身上那件为会议准备的常服显得有些束缚,眉峰紧锁。
魔鬼海礁。
那是明月岛天然的屏障,暗礁丛生,洋流诡异,连红莲舰队最精锐的舰长,在风暴天也只敢绕行。
什么船,会像瞎子一样一头撞进去?
“我去处理。”水溶抓起椅背上的黑色风衣,大步流星。
黛玉没有开口,她的目光没有离开那个红点,眼神里是一种近乎冷漠的审视。
她织好的网,终于迎来了第一条试图强行闯入的,来自网外的鱼。
……
海面即地狱。
墨汁般的巨浪堆叠成山,又轰然崩塌,发出雷鸣般的咆哮。
一艘式样怪异的单桅帆船,在浪涛的峡谷间发出濒死的哀鸣。主桅杆早已折断,船帆被撕成布条,像是在对天空无声地挥舞着降旗。
甲板上,一群金发碧眼的西洋人,面如死灰。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已经灌满了他们的肺。
就在此时,一道雪亮的强光撕开了昏天黑地的雨幕,像神明投下的审判之矛。
一艘通体漆黑的战舰,正以一种反物理的稳定姿态,切开涌动的山峦。它的舰艏没有冲角,线条流畅得像一头深海巨兽,周身覆盖着冰冷的钢铁。
它太快,太稳,也太安静了。
除了引擎深沉的律动,听不到任何木头在巨浪中被挤压的呻吟。
船上,水溶一身黑色戎装,狂风将他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神情冷硬如铁。
“靠近。”
“发射牵引索,登船控制局面。”
命令被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复述,再被干脆利落地执行。
数道带着抓钩的钢索,如同长蛇出洞,精准地钉入那艘摇摇欲坠的木船。穿着全套防水作战服的红莲卫士兵,沿着绳索迅速滑降,动作矫健得不似人类。
木船上的幸存者们彻底僵住了。
他们看着这些从天而降、制式统一、手持奇异连发短弩的东方士兵,再看看他们身后那艘庞大、坚固、完全超乎想象的钢铁巨舰。
一种源于文明代差的,最原始的恐惧,攥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这是东方的海盗吗?
不,世界上最凶残的海盗,也绝无可能拥有如此恐怖的座驾。
混乱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显得尤为突出。
他一头被海水打湿的金色卷发紧贴头皮,一双蓝眼睛里满是惊骇,却依旧倔强地抬着下巴,维持着一种可笑的傲慢。
他怀里,死死护着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皮箱,那姿态,比护着自己的头颅还要紧张。
……
水晶宫殿顶层,温暖如春。
被救下的金发男人,莱昂,换上了干净的衣物,正局促不安地站在这片广阔得不像话的空间里。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过分年轻,甚至有些纤弱的东方女子,又透过她身后那面巨大到荒谬的琉璃墙,俯瞰着墙外那座灯火璀璨、街道上竟有钢铁盒子自行移动的城市。
震撼与困惑,在他那双蓝眼睛里剧烈交战。
在他遥远的故乡,“雄狮帝国”,女人是沙龙里的花瓶,是政治联姻的筹码。
可在这里,一个女人,居然坐在这座奇迹之城的最高处?
她是某个强大帝王的宠姬?还是一个被推到台前的傀儡?
莱昂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他自认为带着威严的、生硬的官话开口。
“我叫莱昂,一名来自伟大雄狮帝国的学者与发明家。”
“对于你们的救援,我表示感谢。等我联系上我们帝国的船队,必将给予你们黄金作为报酬。”
他的语气,与其说是在道谢,不如说是在宣告自己的价值。
黛玉没有说话,只是端起手边的红茶,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
那份从容,让莱昂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探春站在一旁,秀眉微蹙,已经对这个西洋人的无礼感到不悦。水溶更是面沉似水,若非黛玉眼神示意,他会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明白,这里不是他可以昂着头说话的地方。
莱昂。
黛玉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
前世的记忆碎片中,似乎有过这个名字的影子,一个偏执的、潦倒的、最终死在贫民窟里的天才。
她放下茶杯,一声轻响。
然后,她用一种纯正流利,带着优雅学院口音的西方语言,轻声开口。
“莱昂先生,欢迎来到明月岛。”
“看来,您寻找‘新普罗米修斯之地’的旅程,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嗡!
莱昂的颅内,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
他猛地抬头,那双蓝眼睛里的傲慢瞬间粉碎,只剩下全然的、不可置信的震惊。
她……她说的,是帝国皇家学院内部才通行的学者用语!
而且,“新普罗米修斯之地”!那是他在一封寄给友人的私信里,对自己此行目的地的代称!
这怎么可能?!
一个偏远东方的神秘领主,怎么可能知道这个词!
“你……你怎么会……”莱昂的声音都在发颤,第一次忘记了维持他那可笑的骄傲。
“我们尊重知识,莱昂先生,也尊重所有试图盗取火种的人。”
黛玉依旧用他的母语,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读过开普勒的《新天文学》,也对胡克先生的显微镜充满了兴趣。当然,还有您在《皇家机械学报》上发表的那篇,关于‘大气压力驱动活塞’的狂想,虽然被斥为异端,但我认为,那极具启发性。”
她的话,像一连串精准的重拳,彻底击溃了莱昂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是一个发明家。
他一生最大的骄傲,不是贵族的姓氏,而是自己那些不被理解的奇思妙想。
他耗尽家产,远渡重洋,正是因为听闻东方有一个神秘的岛屿,在疯狂地收购着全世界的知识与工匠,他才抱着万一的希望,循着模糊的航线找来。
而眼前这个女人,她不仅知道他,甚至读过他那篇被整个学术界嘲笑的论文!
莱昂看着黛玉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呼吸变得粗重。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皮箱。
“一个伟大的想法,如果只能锁在箱子里,那它和一堆废铁,又有什么区别?”
黛玉站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怀中的皮箱上。
她的声音里没有蛊惑,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
“让它蒙尘,才是对它最大的亵渎。”
“你的理论,缺少一个足够坚固的气缸,一个能承受高压的锅炉,以及精准到毫米的加工工艺。”
“而这些,我能给你。”
她侧过身,伸手指了指窗外。
“看看这座城市,莱昂先生。”
“在这里,我们不讨论理论,我们只把它变成现实。”
莱昂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他顺着黛玉的手指望去,看着那座在夜色中闪闪发光的钢铁之城,看着远方船坞里正在吊装的巨大钢铁龙骨。
他所有的骄傲、偏执、不甘,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这个东方女人,是魔鬼吗?
不。
她是神。
是唯一能听懂他神谕的,真正的神。
莱昂的膝盖一软,缓缓地,跪坐在柔软的地毯上。
他像是举行一场最神圣的仪式,颤抖着手,解开油布,打开了那个陈旧皮箱的搭扣。
箱子里,没有黄金,没有珠宝。
只有一叠叠码放整齐的,泛黄的羊皮纸。
上面画满了无数密密麻麻的、用炭笔勾勒出的复杂线条,标注着他看不懂的符号和数字。
水溶和探春都好奇地凑上前,完全看不懂这些鬼画符。
然而,黛玉在看到最上面那张图纸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那上面画着的,是一个圆柱形的气缸,一个活塞,以及一根连接着巨大飞轮的连杆!
结构很粗糙,设计很简陋,充满了各种想当然的谬误。
但那个核心的构造,那个标志性的活塞与连杆结构……
黛玉的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撬动整个世界,开启一个全新时代的怪物。
蒸汽机!
一个还处于雏形阶段,甚至连理论都未必完善的,初代蒸汽机设计图!
她原本以为,自己还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才能摸到那个新时代的门槛。
可现在。
命运,以一种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的方式,亲手把开启下一个时代的金钥匙,送到了她的面前。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琉璃巨壁,望向那片被她的商业网络笼罩的,沉睡的大陆。
这张用金钱和贸易织成的网,终究还是太脆弱了。
现在,是时候给它,换上一副钢铁的骨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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