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薛家定下合作后,潇湘馆的日子,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薛姨妈几乎将黛玉视作行走的财神。
每日的嘘寒问暖从未断过,送来的顶级补品流水般堆满了库房。
就连薛蟠,那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如今见了她也得绕着道走,再不敢有半分不敬。
贾府上下都看在眼里。
林姑娘现在是薛家的座上宾,连王夫人都得高看一眼,自然再没人敢来轻易招惹。
紫鹃看着自家姑娘安稳下来,苍白的脸上终于养回了些血色,心里那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可她不知道。
黛玉的心弦,从未有过片刻的松懈。
薛家是盟友,更是商贾。
逐利是他们的本性,今日能为利而来,明日就能为利而去。
而水溶,是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刀,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她必须有一张底牌。
一张不依赖任何人,只属于她林黛玉自己的,王牌。
这天下午,她与宝玉在园中闲逛。
蔷薇花架下,几个小厮正围着一个老花匠说笑,气氛热络。
宝玉眼睛一亮,拉着黛玉便凑了过去。
“茗烟!又在偷懒!”
那个叫茗烟的小厮一见宝玉,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来。
“二爷,您可冤枉死我了!我这是在跟花爷爷请教怎么养这宝贝蔷薇呢!”
他嘴里喊着“花爷爷”,手却毫不客气地夺过老花匠的烟杆,自己美滋滋地吸了一大口。
老花匠也不生气,只是笑呵呵地拍了他后脑勺一下。
“你这小猴崽子,就属你嘴贫!”
宝玉笑着和他们闹成一团,身上没有半分主子的架子。
他问花匠蔷薇为何迟迟不开,问茗烟前几天买的纸鸢好不好玩,还随手从荷包里抓出一把糖,塞给另一个面生的小厮。
黛玉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她看着宝玉。
看着他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融入了他们。
看着那些平日在主子面前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喘的下人,在宝玉面前,却能那样鲜活,那样真实。
他们聊着府里谁的月钱又被克扣了。
哪个管事妈妈的侄子最不是东西。
后厨新来的师傅会做一道叫“佛跳墙”的绝顶好菜。
这些话,贾母听不到。
王夫人不知道。
就连王熙凤的权势,也无法完全覆盖。
这是贾府的另一张脸。
一个由无数底层小人物的悲欢喜乐,编织起来的,最真实,也最鲜活的情报网络。
而贾宝玉。
这个不通俗务,痴于情爱的“混世魔王”。
竟是这个网络的中心。
黛玉的视线,落在宝玉那张毫无城府的笑脸上。
一个全新的,无比大胆的计划,在她心底破土而出。
她找到了。
找到了那张只属于她自己的王牌。
回到潇湘馆,黛玉屏退了所有人,独独留下宝玉。
她亲手烹茶,将一盏上好的枫露茶递到他面前。
“宝哥哥。”
她的声音软糯,带着恰到好处的娇弱。
“林妹妹,怎么了?”
宝玉接过茶盏,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我瞧着府里马厩的马,养得真好,一匹匹油光水滑,精神极了。”
黛玉垂下眼睫,纤长的睫羽在眼下投出一片安静的剪影。
“我听说,管马厩的张大爷最有本事。真好奇他是有什么秘诀不成?”
这话问得天真烂漫。
完全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对所有新鲜事物都保持着的好奇。
宝玉立刻把胸膛一挺。
“嗨!我当是什么大事!”
他献宝似的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
“张大爷跟我可熟了!他那人,没别的爱好,就好两口小酒。我明儿提两瓶好酒过去,保管他把祖传的秘方都掏给你!”
“真的?”
黛玉抬起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瞬间亮起了光。
“那我就先谢谢哥哥了。”
第二天,宝玉果然兴冲冲地跑了回来。
“妹妹!我问到了!”
他拉着黛玉,神神秘秘地说。
“张大爷说了,诀窍全在草料里!得加炒熟的黑豆,还得配上几颗碾碎的熟鸡蛋黄!这样养出来的马,才膘肥体壮,毛色发亮!”
“原来是这样。”
黛玉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心里却在飞速记下每一个字。
宝玉的谈兴正浓,根本没停下。
“他还跟我说啊,这府里头,就环哥儿那匹马,瘦得跟鸡崽子似的。不是马不好,是喂马的小厮坏得很,把好料都偷出去卖了,只给他换最次的干草!张大爷气得骂了好几回,也没人管!”
他又说。
“还有琏二嫂子那匹坐骑,前儿崴了脚。张大爷说,就是因为她院里的下人为了省钱,给马换了最便宜的铁掌,又薄又脆,把马蹄子都磨破了!”
宝玉把这些当成趣闻说给黛玉听。
他完全没注意到,黛玉端着茶杯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克扣庶子的草料。
偷换主母的马掌。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一件件串联起来,却指向了一个无比清晰的事实。
王熙凤的财务,已经紧张到了需要从这些地方克扣,来填补窟窿的地步。
这比任何一本被做平的账册,都更能说明问题。
宝玉。
这个被她选中的“工具”,比她想象的,还要好用一百倍。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黛玉的操作越发得心应手。
过了几日,府里请了戏班子来唱戏。
散场后,黛玉故意咳了两声,脸色显出几分苍白。
宝玉立刻紧张起来。
“妹妹又觉得不舒服了?”
黛玉摇摇头,幽幽叹了口气。
“老毛病了,不碍事的。只是听着那龄官的嗓子,真是清亮。不像我,说几句话就喘。”
她看向宝玉,眼神里是精心计算过的羡慕与失落。
“宝哥哥,你跟那些唱戏的姐姐们也熟。能不能帮我问问,龄官姐姐平日里,都用些什么润喉的方子?”
这话正中宝玉下怀。
他最见不得黛玉这般自怨自艾的模样。
“多大点事儿!包在我身上!”
他拍着胸脯,又一次冲了出去。
这次,他带回来的,远不止一个润喉的方子。
“妹妹,龄官说了,她用的是拿胖大海和金银花泡的水。她还悄悄告诉我,那方子是元妃娘娘身边一个得脸的太监给的!据说宫里头的贵人们,都用这个!”
宝玉一脸“快夸我”的得意。
“她还说,前儿太太身边的周瑞家的,去她们后台,说是替太太赏东西,结果一扭头,就把太太赏的一支赤金簪子,顺进了自己袖子里!好几个小戏子都看见了,谁也不敢吱声!”
宝玉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
“对了对了,她们还说,最近府里采买的燕窝,成色越来越差,好多都带着碎毛。听说采买上出了纰漏,管采买的,不就是琏二嫂子娘家那个叫王仁的管家么……”
黛玉安静地听着。
她的脑海里,那张属于贾府的“地下关系网”,正在飞速构建,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完整。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心腹。她敢偷簪子,说明王夫人的控制力在下降,或者,她找到了新的靠山。
采买出了问题,矛头直指王仁。
王仁是王熙凤的走狗,一个专门帮她处理脏钱的白手套。
采买的燕窝出了问题,说明王仁的资金链,也断了。
他急需用钱。
一个手握无数黑料,又极度缺钱的管家。
黛玉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几不可见的弧度。
她看着眼前还在为讨得她欢心而沾沾自喜的宝玉,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
真是个好用的工具。
纯粹,热情。
又愚蠢。
她拈起一块新做的杏仁酥,亲手递到宝玉嘴边。
“宝哥哥,说了这半天,口渴了吧?吃块点心润润喉。”
宝玉几乎是受宠若惊地接过,幸福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黛玉看着他,心里已经在盘算下一个问题了。
“宝哥哥,我听说,王仁管家在城南,新开了一家当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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