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一场规模空前、旨在彻底清算阉党罪行、彰显新朝气象的“公审大会”在京师西市举行。
此地历来是处决钦犯的要地,今日更是人山人海,万头攒动。
京畿百姓、士子商贾,乃至不少低级官员,皆闻讯而来,将偌大的法场围得水泄不通。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了愤怒、好奇、恐惧与期盼的复杂情绪。
高台之上,三法司(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主官正襟危坐,面色肃穆。
由皇帝亲自指派的监刑官,则是新任锦衣卫指挥使陆青岩,他一身飞鱼服,按剑而立,目光冷冽地扫视着台下。
“带逆犯!”随着监刑官一声令下,一长串戴着沉重枷锁、脚镣的囚犯被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力士押解上台。
为首的,正是那曾经权倾朝野、人称“九千岁”的魏忠贤!此刻的他,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头发散乱,囚衣肮脏,脸色灰败,如同一条被抽去了脊梁的老狗。
紧随其后的,是“五虎”之首崔呈秀(虽已自尽,但仍被枭首传示)、“五彪”之首田尔耕、许显纯,以及一众阉党核心成员。
刑部官员开始当众宣读这些人的罪状。声音通过数名嗓音洪亮的衙役接力传递,清晰地响彻整个西市。
“逆阉魏忠贤,本一市井无赖,蒙先帝拔擢,得掌司礼、东厂,然不思报效,欺君罔上,结党营私,陷害忠良,贪墨国帑,私蓄甲兵,图谋不轨……罪证确凿,罄竹难书!”
“崔呈秀,认阉作父,卖官鬻爵,构陷大臣……”
“田尔耕、许显纯,执掌锦衣卫、北镇抚司,滥用酷刑,残害人命,罗织罪名,以为阉党鹰犬……”
每一条罪状念出,都引得台下民众一阵愤怒的哗然和咒骂。
许多曾被阉党迫害致死的忠良家属,更是忍不住失声痛哭,或厉声控诉。
臭鸡蛋、烂菜叶、乃至石块,如同雨点般砸向台上那些昔日不可一世的权阉及其党羽。维持秩序的兵丁并未过分阻拦,任由百姓宣泄着积压已久的怒火。
“看到了吗?那就是魏阉!也有今天!”
“我爹就是被田尔耕这狗贼害死的!苍天有眼啊!”
“打死他们!为杨涟大人报仇!为左光斗大人报仇!”
群情汹涌,声浪震天。
这场公审,不仅仅是一场审判,更是一场彻底的政治清算和舆论动员。
新帝以此向天下人宣告,那个由阉宦把持朝政、黑暗混乱的天启时代,已经彻底结束了!
罪状宣读完毕,监刑官陆青岩起身,取出圣旨,朗声宣判: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逆阉魏忠贤及其党羽,罪大恶极,祸国殃民,天理难容,人神共愤!依《大明律》谋逆、不道等条,判处:”
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魏忠贤等人,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首恶魏忠贤,凌迟处死,枭首示众,财产尽没入官,族属皆流三千里,遇赦不赦!”
“崔呈秀,虽已自尽,仍追戮其尸,传首九边,家产抄没,亲族流放!”
“田尔耕、许显纯……等处斩,家产抄没,亲族流放或充军!”
“其余附逆官员,依律处斩、绞刑、流放、革职不等……”
判决一出,台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万岁!”“皇上圣明!”之声不绝于耳。
随后,便是残酷的行刑过程。
按明律,凌迟需割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分三日进行。
第一日,刽子手技艺精湛,在魏忠贤凄厉的惨嚎声中,割了三百五十七刀,并未伤及要害。
其惨状,令观者无不悚然,却也觉大快人心。
那些被斩首者,则人头滚滚落地,血染刑场。
这场持续数日的公审与行刑,极大地震慑了朝野内外所有潜在的野心家和投机分子。
也使得新帝朱由检“英明果决”、“励精图治”的形象,迅速深入人心。
茶馆酒肆中,说书人开始大肆宣扬新皇帝如何智擒权阉、廓清朝纲的故事,朱由检的威望在民间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
然而,在官场之中,反应则更为复杂。清流官员自然是拍手称快,认为终于拨云见日。
但也有一些曾经与阉党有过些许牵连、或持中立观望态度的官员,则感到心惊胆战,行事愈发谨慎。朝堂风气为之一肃。
魏忠贤、崔呈秀、田尔耕等魁首虽已伏诛,然其党羽遍布朝野,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朱由检深知,若不趁此雷霆之势犁庭扫穴,待其死灰复燃,则后患无穷。
他脑海中那幅无形的图谱日夜流转,那些或深红或橙黄的光点,如同暗夜中的鬼火,指引着他精准地挥下肃贪之剑。
清算之事,主要由陆青岩麾下重整后的锦衣卫及王承恩协调的可靠内监负责。
缇骑四出,飞鱼服与绣春刀的光芒再次令京城百官股栗。
依据查抄出的书信、账簿,以及各方密报,名单上的名字被一个个勾决。
都察院内,昔日为魏阉摇旗呐喊、充当马前卒的御史倪文焕、李鲁生等人被锁拿入狱。
六部衙门中,那些依附阉党得以躐等晋升的郎中、主事亦被清洗。
一时间,各部院衙署为之一空,侥幸未被波及者亦是噤若寒蝉,唯恐与逆党扯上丝毫干系。
这一日,陆青岩风尘仆仆入宫禀报,神色严峻:“陛下,臣等在查抄崔呈秀、田尔耕等人府邸密档时,发现多封与宣府、大同等地将官,以及山西介休、平阳几家巨贾的往来书信。信中虽多用隐语,然涉及粮秣、军械、辽东特产交易数额巨大,恐非寻常商贸。”
朱由检眼神骤然锐利。晋商!果然牵扯出来了。
这些盘踞在北方边镇的商帮,凭借地利,向来与边军将领关系盘根错节。
历史上,其中不乏胆大包天者,为牟暴利,向关外输送朝廷严禁的物资。
“信中可提及具体人名、商号?”朱由检声音低沉。
“有。多次提及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等名,以及他们背后的商号。信中隐约提及‘北货’、‘皮张’、‘药材’交易,数量惊人,且与几位边将的‘分红’记录清晰。”陆青岩呈上几封密信抄本。
“北货?”朱由检冷笑一声,“恐怕不止是皮张药材吧!铁器、粮食、军情,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卖的!”他虽凭借图谱早已窥见部分人的异心,但定罪仍需明证。
“这些商号在京城必有据点,给朕盯死了!所有进出货物、往来人员,给朕查个底朝天!涉案边将,名单列出来,密调其档案,暂勿惊动。”
他需要确凿证据,才能将这条潜在的资敌链条一举斩断,同时整顿边镇痼疾。
“臣明白!”陆青岩凛然遵命,深感责任重大。
抄家所得,源源不断运入内承运库及户部太仓库。
金银锭、珠宝玉器、古玩字画、房契地契,堆积如山,其数额之巨,连经手的官员都为之咋舌。
仅魏忠贤一处,初步清点现银便逾三百万两,田产、宅邸、店铺无算。崔呈秀、田尔耕等人家产亦皆以数十万计。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巨额财富,朝中多有声音,建议尽数充盈国库,以解边饷、赈灾的燃眉之急。朱由检却另有考量。
几日后的常朝上,待几项紧急政务议毕,朱由检目光扫过群臣,缓缓开口:“逆阉及其党羽,蠹国害民,其赃款皆民脂民膏。今赖祖宗庇佑,得以查抄入库。然,诸卿可知,坐吃山空之理?”
百官屏息,不知皇帝意欲何为。
“朕思虑再三,决意从此次抄没现银中,拨出二百万两,设立‘大明皇家银号’。”
朱由检的声音清晰传遍大殿,“此银号直属内帑,由朕委派专人打理。其职司,在于汇兑、存储、放贷。日后官员俸禄、边镇军饷,可尝试经由银号拨发,减少层层克扣之弊。民间商贾百姓,亦可存贷,以利资金周转,活络市面。”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一片细微的骚动。毕自严出列奏道:“陛下圣虑深远,此举若成,确可利国利民。然,银号经营,非同小可,掌事之人需绝对清廉干练,精通数算商事,否则恐滋生新弊,反损国帑。”
“毕爱卿所虑甚是。”
朱由检颔首,目光转向王承恩,“大伴,内廷各监局中,可有精于理财、操守尚可的内官?”他早已通过图谱确认了几个合适人选,此刻不过是走个过场。
王承恩躬身回道:“回皇爷,内官监、司钥库等处,有太监高宇顺、褚宪章等数人,平日打理账目颇为明晰,为人也算谨慎本分。”
“好。”朱由检当即拍板,“即以此数人为骨干,筹建皇家银号。王承恩,你总领其事。毕爱卿,你从户部选派几名精干官员协理,共同拟定银号章程,务求周详。银号账目独立,定期由户部与都察院共同稽核。”
用内官主导银号,是朱由检深思后的决定。
内官身处宫禁,与朝臣牵连较少,且其富贵荣辱皆系于皇权一身,只要用人得当,制度严密,反而比外官更容易控制。
他脑海中,高宇顺、褚宪章等人浅绿偏绿的光点,以及【精于数算】、【谨慎】的特质,让他对此选择颇有信心。
“臣等遵旨!”王承恩与毕自严齐声应命。
退朝之后,朱由检独坐乾清宫,望着窗外。
清查阉党余孽与晋商勾结之事,如同刮骨疗毒,痛楚却必要。
而设立皇家银号,则是他为这具失血过多的帝国躯体,搭建的第一条人造血管。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他深知,铲除了魏忠贤,不过是扫清了前进道路上最显眼的一块巨石。
更多的荆棘与暗礁,还潜藏在前方的迷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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