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瑞像雕塑一般端坐在军区行政楼的长椅上,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紧紧地抓住膝盖上的那份牛皮纸档案袋,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档案袋的表面,感受着纸张的质地和厚度,而档案袋的边缘已经被他掌心渗出的汗水浸湿,留下了一圈深色的痕迹。
走廊里异常安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单调而有节奏的“咔嗒”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王庆瑞的心上。时针缓缓地移动着,从“9”字开始,一格一格地向“4”字爬行,就如同时间在他面前无情地流逝。而窗外的天色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着变化,从清晨的微光逐渐被暮色所吞噬,整个世界都变得昏暗起来。
王庆瑞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扇厚重的红木门,门上的铜牌在顶灯的照射下泛着冷光,“司令员办公室”几个字显得格外醒目。
他就这样凝视着那扇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在发呆。偶尔有参谋人员从走廊经过,他们会好奇地看一眼坐在长椅上的王庆瑞,但当他们与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对视时,都会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班长,再等等,就快有消息了。王庆瑞低声自语,眼前浮现出班长那张总是带着憨厚笑容的脸。
办公室的门终于被推开,曾团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王庆瑞立刻挺直了腰背,但当他看清曾团长的表情时,心脏猛地沉了下去。
曾团长看上去老了十岁,眼角的皱纹更深了,眼睛里布满血丝。他手里抱着的文件夹已经变得皱皱巴巴,显然被反复翻看过多次。当他看到站在走廊的王庆瑞时,脸上的疲惫更加明显了。
团长!王庆瑞快步迎上去。
曾团长摇了摇头,这个简单的动作让王庆瑞感到一阵眩晕。他伸手扶住墙壁,才没有当场跪倒在地。
出去说吧。曾团长的嗓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他们在办公楼下,王庆瑞站在梧桐树下,军绿色的常服被初秋的风吹得微微鼓起。曾团长拿出一支烟,将文件夹重重地的放在王庆瑞手里,发出的一声响,点燃了烟,狠狠吸了一口。
有证据。曾团长开口,声音低沉,但不够直接。而且...
而且什么?王庆瑞急切地追问,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曾团长深吸一口气:需要时间和布局。上面有人...不想这事闹大。
王庆瑞突然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涌上心头,仿佛有一股冰冷的液体顺着他的血管流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体微微颤抖着。他缓缓地抬起头,望向天空,只见那雨越下越大,如瓢泼一般倾泻而下,打在他的军帽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三年了,团长。”王庆瑞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的眼眶湿润了,“班长死得不明不白,他家里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们十八个人,哪一个没有受过他的恩情?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些线索,难道就这样白白等待吗?”
曾团长看着王庆瑞,眼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和无奈。他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想要缓解一下头痛,然后缓缓地说:“庆瑞,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里不是战场,而是体制内。有些规则……”
“规则?”王庆瑞突然打断了曾团长的话,他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难道规则就是让那些害死战斗英雄的人逍遥法外吗?”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因为过度用力,指节都微微泛白了。
曾团长没有立刻回答王庆瑞的质问,他的目光落在了王庆瑞那紧握的拳头上,然后又缓缓地移向窗外。窗外的雨幕模糊了视线,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灰色。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只有那密集的雨声不断地填充着整个空间,让人感到一种压抑和沉闷。
你们十八个人...曾团长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忧虑,如果决定自己动手...
王庆瑞猛地抬头,对上曾团长担忧的眼神。他突然明白了团长的顾虑——他们十八个从战场上活下来的老兵,有爆破手、狙击手、侦察兵、通讯专家...如果真想做什么,确实没人能拦住。
团长,王庆瑞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您放心。我们穿着这身军装的时候,枪口永远对外;脱了军装,心还是向着国家和人民的。
曾团长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一些,但眼中的忧虑仍未完全消散。
班长生前最常说什么?当兵是为了保护老百姓王庆瑞继续说,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不会让他失望。国家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们比谁都珍惜这份和平。
渐渐地,雨丝变得绵密,在黄昏的路灯下形成一片朦胧的光幕。王庆瑞没有挪动位置,任凭雨水打湿他的肩膀和后背。路灯的光透过雨幕,投下斑驳的影子。曾团长走到王庆瑞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材料我复印了一份。曾团长低声说,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原件我必须交上去,但这个...你拿去吧。记住,别做傻事。
王庆瑞接过纸袋,感觉手中沉甸甸的。他挺直腰板,向曾团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雨,不知何时开始下的。起初只是零星几点,雨已经变成了蒙蒙细雨。王庆瑞没有撑伞,任凭细雨打湿他的头发和衣服。他摸了摸胸前的口袋,那里装着十八张照片——是他们班最后一次完整的合影,班长站在最中间,笑容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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