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行省,姑苏城外,白府。
与昆仑基地的肃杀和葬金谷的锋锐截然不同,白府老宅浸润在江南烟雨特有的温润与静谧之中。高墙黛瓦,飞檐翘角,门前石狮历经风雨,沉默地注视着来往行人。若非知晓内情,任谁也无法将这派诗情画意与GAmGA报告中的诡异事件联系起来。
林默没有惊动当地官府,在赵刚安排的特勤人员接应下,悄然入住与白府一河之隔的一处安全屋。他没有立刻进入白府,而是站在窗边,远远观察着那座占地广阔的古老宅院。
暮色四合,细雨如酥,白府在朦胧水汽中更显幽深。在寻常人眼中,这只是座颇有年头的深宅大院。但在林默的感知里,一层肉眼不可见的、如同淡薄血纱般的能量场,确实笼罩着整个府邸,尤其是在后院方向,那股混合着悲怆、怨念与某种扭曲“雅致”的气息,如同陈年的墨迹,在雨水中缓缓晕染开来。
“能量场稳定,但内部结构极其复杂,充满了矛盾的情感波段,不像自然形成的灵体,更像是一种……高度凝聚的集体意识残响,被某种规则束缚在了那里。”莎朗博士的远程分析透过加密通讯传来,“初步扫描显示,其核心共振频率与某种古老的戏曲音律有关,但具体信息库缺失,无法完全解析。”
九叔的声音也接入进来,带着一丝凝重:“老夫以‘圆光术’远观,见那府邸上空,怨气与文气交织,隐约有丝竹管弦之虚影,更有女子悲声。此非寻常鬼魅,乃‘情执’与‘艺魄’相合,借地脉阴湿之气,化生的‘戏魅’之域。强行超度恐难奏效,需化解其执念根源。”
科学仪器与道家术法,得出了相近的结论——白府的问题,核心在于“执念”与“规则”。
林默沉吟片刻,对通讯器说道:“我需要更详细的白府历史资料,尤其是与戏曲、婚嫁、以及可能发生的悲剧相关的记载。另外,准备一批高灵敏度的音频、视频及灵能波动记录设备,我要做一次‘科学探灵’。”
他决定,不直接以力量碾压,而是先以观察者的身份,深入这片“诡域”,理解其运行规则,找到那“血色嫁衣”与“夜半戏班”背后的真相。
是夜,子时。
林默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作战服,外表与寻常的特勤人员无异,但内里,星纹已悄然流转,与识海中的金石王座保持着微妙的共鸣,确保他能随时调动那无坚不摧的锋锐之力,以应对任何突发状况。他并未携带显眼的武器,只在耳后佩戴了微型传感器,手中拿着一个伪装成老旧收音机模样的多频段灵能记录仪。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如同夜色中的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落在了白府的后花园中。
脚踩在湿滑的青苔石板上,一股阴冷潮湿、带着腐朽花香和淡淡胭脂气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的灵能场瞬间变得活跃,那若有若无的女子哭声和丝竹声,仿佛被放大了一些,更加清晰地萦绕在耳边,试图钻入脑海,勾起人心底莫名的哀伤。
林默紧守灵台,星纹微光在眼底一闪,便将那精神干扰隔绝在外。他手中的“收音机”指针开始疯狂跳动,记录下周围异常的能量波动和音频信号。
他按照莎朗博士的指引,朝着能量反应最强的后院废弃戏楼方向走去。
白府内部极大,亭台楼阁,回廊曲折,在夜色中如同迷宫。越往里走,那悲戚的哭声和虚幻的戏乐声便越是清晰。偶尔,眼角的余光似乎能瞥见廊柱后有红衣一闪而过,或是假山后传来细微的环佩叮当声,但凝神看去,却又空无一物。
这不是简单的幻觉,而是那“戏魅”之域在主动影响闯入者的感知。
林默没有理会这些干扰,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记录仪和自身的感知上。星纹赋予他的超强感知力,让他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细微的、如同彩色丝线般的能量流,它们交织、缠绕,最终都汇向后院那座隐藏在竹林深处的三层戏楼。
这些能量丝线,承载着不同的情感片段——有痴恋的甜蜜,有被迫分离的痛苦,有对舞台的眷恋,更有滔天的怨恨与不甘。
“像是在重放一场早已落幕的悲剧……”林默心中明悟。
他来到戏楼前。这是一座颇为精美的木质建筑,飞檐斗拱,雕梁画栋,但如今朱漆剥落,蛛网遍布,显得破败而阴森。戏台之上,空无一人,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格外强烈。记录仪上的能量读数瞬间爆表!
林默没有贸然上台。他绕着戏楼缓缓行走,记录着不同方位的能量变化。同时,他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灵觉,如同触角般,小心翼翼地探向戏楼内部,试图捕捉更核心的信息。
就在他的灵觉触及戏楼大门的瞬间——
“咿——呀——!”
一声凄厉、悠长、仿佛用尽生命力量唱出的戏腔,猛地在他脑海中炸响!眼前景象骤然变幻!
不再是破败的戏楼,而是灯火通明、宾客满座的繁华景象!戏台上,一位身段窈窕、戴着华丽珠翠的花旦,正水袖轻舞,眸中含情,唱着一出才子佳人的团圆戏。那唱腔婉转动人,眉眼间却深藏着一抹化不开的哀愁。
而在台下主位,一位身穿锦袍、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正痴痴地望着台上,眼中满是倾慕。
画面一闪,变成了深夜的后花园。依旧是那花旦与公子,却是执手相看泪眼,似乎在经历着痛苦的离别。
再一闪,是唢呐喧天,大红的花轿……但新娘,却并非那位花旦。花旦站在远处的阁楼上,望着那远去的迎亲队伍,身上竟穿着一件……血红色的嫁衣!她眼中流下两行血泪,猛地从阁楼上一跃而下!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将林默从幻象中惊醒!
他发现自己依旧站在戏楼前,手中的记录仪发出过载的警告音。而刚才那声巨响,来自戏楼内部!仿佛有什么重物,从高处坠落!
幻象中的关键信息,已被他捕捉——痴情花旦,富家公子,被迫分离,另娶他人,血衣跳楼!
这恐怕,就是那“戏魅”执念的根源!
然而,没等林默进一步分析,戏楼那扇紧闭的、布满灰尘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自己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冰冷的怨气,混杂着脂粉和血腥味,从门内涌出!
一个幽幽的、带着戏腔的女子声音,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客官既至……何不上台……与妾身……共演一出……《离魂》?”
戏楼的“主人”,正式发出了邀请。
科学探灵的第一步,已然窥见了悲剧的轮廓。
而真正的凶险,或许才刚刚开始。这古老的戏台,已然拉开帷幕,等待着新的“演员”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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