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回到“白塔”角斗场。
“……第六场!获胜者——李!二!狗!!”
主持人黄毛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疲惫和难以置信。
看台上,最初的嘘声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敬畏的沉默。
连续六场!
这个瘦骨嶙峋、伤痕累累的新人,如同打不死的蟑螂,一次次从血泊中爬起来,将一个个凶悍的对手送入地狱或彻底废掉!
李二狗站在擂台中央,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摇晃。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如同拉风箱般嘶哑艰难,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淌下,混合着脸上干涸和新流出的鲜血,形成一道道狰狞的污痕。
视线严重模糊,重影不断。
左臂软软地垂在身侧,那是上一场被一个使用铁棍的对手硬生生砸断的,钻心的剧痛时刻撕扯着他的神经。
饥饿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防线。
第七场的对手,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代号:“铁鸡”。
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浑身肌肉如同精钢浇铸,线条分明到夸张的壮汉。
他剃着板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如同鹰隼般锐利冰冷的眼睛,死死锁定着李二狗。
他没有像之前的对手那样咆哮或挑衅,只是沉默地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咔吧”的轻响,然后摆出了一个极其标准的格斗起手式。
这是个真正的练家子,绝非前面那些只靠蛮力或狠劲的杂鱼。
“新人,放弃吧。”
铁鸡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你的骨头很硬,意志不错。但你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再打下去,只是无谓的折磨。认输,我给你个痛快。”
他的话不带丝毫嘲讽,反而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李二狗努力聚焦视线,看着对方。
他咧开干裂出血的嘴角,露出一个混合着血沫和嘲讽的笑容:
“呵…呸!!”
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如同精准的子弹,狠狠地吐在了铁鸡棱角分明的脸颊上!
全场瞬间死寂!
连震耳欲聋的音乐都仿佛停顿了一瞬!
铁鸡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眼中那冰冷的漠然瞬间被狂暴的怒火取代!
他缓缓抬手,用指关节抹去脸上的污秽,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很好…你选择了最痛苦的死法。”
“打不死老子…还tm瞎叭叭!”
李二狗用尽力气嘶吼出来,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屈的疯狂!
他猛地抬起还能动的右臂,对着铁鸡,竖起了那根伤痕累累、沾满血污的中指!
国际友好手势!
燃爆全场!
短暂的死寂后,看台上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癫狂的声浪!
“我操!牛逼!!”
“哇哈哈哈!老子要梭哈!三包方便面!加一瓶水!全押李二狗!干爆这只铁鸡!!”
“跟了!跟了!这新人他妈是条汉子!!”
“杀!杀了他!李二狗!”
铁鸡的眼神彻底冰封。
他没有再废话,左脚猛地一蹬地面!
合金擂台发出沉闷的震响!
他的身体如同出膛的炮弹,瞬间跨越数米距离!
一记朴实无华却快如闪电、凝聚了全身力量的右直拳,撕裂空气,带着恐怖的音爆,直取李二狗的面门!
速度、力量、角度,都达到了完美的统一!
这是杀人拳!
李二狗瞳孔缩成了针尖!
他想躲!
但身体的反应速度在极度的疲惫和伤痛下慢了何止一拍!
视野中的拳头瞬间放大!
“砰——!!!”
如同被一柄攻城锤正面击中!
李二狗甚至听到了自己鼻梁骨碎裂的脆响!
剧痛伴随着无边的黑暗瞬间席卷而来!
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凌空飞起,狠狠撞在擂台边缘冰冷的合金围栏上!
又重重地弹落在地!
“噗——!”
一大口混合着胃液和内脏碎块的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鼻血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染红了他的下巴和胸膛。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身体像散了架一样,连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主持人黄毛冷酷的倒计时如同丧钟,在死寂的角斗场中敲响。
看台上,刚才还在疯狂叫嚣的观众也屏住了呼吸。
张小姐饶有兴致地抿了一口杯中猩红的液体。
阴影中的轮椅男人,似乎微微抬了抬枯槁的手指。
就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的瞬间!
李二狗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用尽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力气,将还能动的右手死死抠进擂台粗糙的表面,指甲瞬间翻裂!
借着这一点点微弱的支撑,他如同从地狱爬回的恶鬼,用颤抖的右臂,硬生生将自己的上半身从血泊中撑了起来!
左臂依旧软软垂着。
他抬起头,鲜血染红了半边脸,顺着下巴滴落,在擂台上溅开一朵朵细小的血花。
泪水、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视线,却无法模糊那双眼睛中燃烧到极致的、如同地狱业火般的疯狂意志!
“再!来!”
他用尽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发出了一声嘶哑到几乎听不见、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咆哮!
全场!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李二狗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和鲜血滴落的“嗒…嗒…”声。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那个摇摇欲坠、却如同孤峰般不肯倒下的血人身上。
震撼!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极致顽强意志的震撼,如同无形的冲击波,席卷了整个角斗场!
与此同时,在“白塔”最底层,阴暗潮湿的车库监狱。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穿透了厚厚的混凝土楼板,隐约传到了正在焦急搜寻的孙一空、徐雷和张三闰耳中!
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绝望!
三人猛地停住脚步,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法言喻的恐惧和焦急!
“雷子!快!你弟弟在哪?秦小小呢?!我们必须更快!”
孙一空气喘吁吁,汗水浸透了衣衫,机甲核心在背包里发出低沉的嗡鸣,能源指示灯已经亮起了危险的红色。
徐雷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他死死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刚才那声惨叫…他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快到了…就在前面那个区域…关押‘特殊人质’的地方…走!找小小!”
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颤抖,率先朝着一个被厚重铁门封锁的区域冲去。
张三闰和孙一空紧随其后。
孙一空用蛮力破坏了门锁,为了避免触发警报,导致计划失败。
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门内的景象,让三人的血液瞬间冻结!
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维修车间改造的临时牢房,光线更加昏暗。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和…新鲜的血腥味。
在车间中央冰冷的水泥地上,静静地躺着一具年轻的男性尸体。
他穿着相对干净的蓝色工装,脸上凝固着一个极其诡异的表情——那是一种混合着解脱、温柔和一丝…甜蜜的…笑容?
最让三人心脏骤停的是,尸体旁边的地面上,用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的鲜血,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雷哥(爱心)”
那字迹…徐雷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他弟弟徐风!
他从小就有这个习惯,写“哥”字最后一笔喜欢带个小勾,画爱心也总是左边大右边小…
“小…小风…?”
徐雷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弟弟那还带着余温、却已失去生机的脸庞,指尖却在距离皮肤几厘米的地方剧烈地颤抖着,无法落下。
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喉咙里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孙一空和张三闰如同两尊石雕,僵立在原地,看着地上那刺眼的血字和徐雷崩溃的背影,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愤怒、悲伤、还有对“白塔”刻骨铭心的仇恨,如同毒火般在胸中熊熊燃烧!
死寂被打破,如同投入滚油的冰水!
看台上短暂的震撼瞬间被更加疯狂的喧嚣取代!
“他没死!他站起来了!”
“妈的!这他妈是人是鬼?!”
“铁鸡!撕碎他!撕碎这条疯狗!!”
“李二狗!撑住!干他娘的!!”
铁鸡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第一次露出了超越愤怒的凝重。
李二狗眼中那团燃烧到极致的疯狂意志,让他感到了本能的威胁。
这不是一个濒死者的哀嚎,这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反扑宣言!
“找死!”
铁鸡低吼一声,不再有任何保留。
他放弃了试探,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钢铁绞索,脚下发力,擂台发出沉闷的呻吟。
他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坦克,裹挟着毁灭性的气势,再次冲向李二狗!
这一次,不再是单一的直拳。
他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精准、高效、致命!
左勾拳撕裂空气砸向李二狗太阳穴,右膝如同攻城锤般狠狠顶向其柔软的腹部,同时下盘稳固,随时准备应对闪避或反击!
李二狗的世界在高速旋转、模糊、碎裂。
视野被血污和汗水糊住,铁鸡的身影带着无数重影。
剧痛从断臂、断裂的肋骨、碎裂的鼻梁汹涌而来,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玻璃渣。
眩晕感如同黑色的巨浪,一次次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
他躲不开。
身体早已超越了极限,反应迟钝得如同生锈的机器。
他只能凭借五年生死边缘挣扎出的野兽直觉,用还能动的右臂和身体本能去格挡、去偏斜、去承受!
“砰!”
左勾拳擦着额角掠过,带起一片头皮和鲜血!
“咚!”
右膝狠狠撞在勉强格挡的小臂上,骨头仿佛要裂开,整个人被顶得踉跄后退,差点再次摔倒!
“噗!”
一记隐蔽的侧踹命中肋下,李二狗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眼前彻底黑了一瞬!
“结束了!”
铁鸡眼中寒光爆射,抓住李二狗重心不稳的致命瞬间!
他后撤半步蓄力,全身力量拧成一股绳,一记凝聚了毕生功力的毁灭性右摆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巨斧般拦腰横扫,直取李二狗脆弱的脖颈!
这一拳,足以将他的颈骨彻底粉碎!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千钧一发!
李二狗涣散的瞳孔深处,那点疯狂的火焰却猛地炸开!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铁鸡全力爆发时那转瞬即逝的、无法兼顾防御的瞬间!
没有躲!
没有挡!
在那毁灭性的拳头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李二狗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惊骇欲绝的动作——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身体猛地向前一倾,主动将自己脆弱的脖颈迎向了那致命的拳头!
同时,他那只软软垂着的、被硬生生砸断的左臂,如同一条被唤醒的毒蛇,违背常理地、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被他用意志强行驱动,用肩关节带动残臂,狠狠甩了出去!
目标不是铁鸡的拳头,而是他因全力挥拳而暴露无遗、毫无防备的咽喉!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肌肉和软骨被强行撕裂的闷响!
时间仿佛凝固了。
铁鸡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恐怖拳头,在距离李二狗脖颈毫厘之处硬生生停住!
他脸上的凶狠和自信瞬间僵住,化为极致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他的喉咙处,赫然插着一截白森森的、带着血淋淋碎肉的断骨!
那是李二狗被他砸断的小臂骨!
此刻,这截断骨如同最锋利的匕首,被李二狗以自残的方式,用残存的肌肉力量和身体惯性,当作最后的武器,精准无比地捅进了他的气管和颈动脉!
李二狗的脖子被拳风擦过,留下深可见骨的血痕,但他活了下来!
“呃…嗬嗬…”
铁鸡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球暴突,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茫然。
他想怒吼,却只能发出破风箱般漏气的嗬嗬声。
暗红色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颈部的恐怖创口和口鼻中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精钢般的胸膛。
李二狗也到了强弩之末。
左臂强行驱动带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摇摇欲坠,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强撑着没有倒下。
他死死盯着铁鸡那双迅速失去神采的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低吼:“老子…说了…打不死…还tm…瞎叭叭!”
铁鸡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沉重地砸在冰冷的合金擂台上,溅起一片粘稠的血花。
那双曾经锐利冰冷的鹰眼,彻底失去了光芒,只剩下凝固的惊骇。
全场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这一次的寂静,比刚才更加深沉,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所有人都被这惨烈、疯狂、以命换命的反杀彻底震撼了。
用断臂骨刺穿对手咽喉…这已经超越了角斗的范畴,这是地狱归来的恶鬼才有的手段!
主持人黄毛张大了嘴巴,话筒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蜂鸣也浑然不觉。
张小姐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猩红的液体在杯中荡漾,映出她眼中一丝真正的惊讶和…欣赏?
阴影中的轮椅男人,枯槁的手指似乎又轻轻敲击了一下扶手。
死寂之后,是更加癫狂、更加歇斯底里的爆发!
“铁鸡…死了?!”
“我的天!他用…骨头…杀了他?!”
“疯狗!他是真正的疯狗!!”
“李二狗!李二狗!李二狗!!”
声浪几乎要掀翻整个“白塔”的穹顶!
李二狗站在铁鸡庞大的尸体旁,浑身浴血,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软垂着,断骨茬口暴露在空气中,滴滴答答淌着血。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肋骨的剧痛和喉咙的血腥味。
视线模糊,重影重重,世界在他眼中旋转、倾斜。
他努力想站稳,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
“嗬…嗬…第七场…赢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一股巨大的虚脱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但他知道,还没结束。
他艰难地转动着几乎要僵硬的脖颈,布满血丝的眼睛,越过疯狂的人群,死死盯住最高看台的方向。
就在这时,主持人黄毛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捡起话筒,声音因为极度的亢奋和难以置信而变得尖利扭曲:
“……第七场!获胜者——李!二!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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