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竹峰,思过崖。
此地并非寻常禁闭之所,而是一处位于雪竹峰后山、深入山腹的天然洞窟。洞口被强大的禁制封锁,仅有上方一线天光透入,映照着洞内终年不化的积雪与寒冰。灵气稀薄,寒意刺骨,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弥漫,能极大压制修士的灵力与神识,乃是青阳宗惩戒犯下重错弟子之地。
叶尘盘膝坐于洞窟中央的冰台之上,周身笼罩着一层微弱的灰金色光晕,那是混沌剑域在本能地抵御着此地的压制与寒意。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气息也比全盛时期虚弱了太多,但与刚出剑墟时相比,已然稳定了许多。
被送入思过崖已有三日。这三日,他未曾有一刻停歇,全力运转《破苍剑诀》与自身感悟的平衡之道,修复着与寂灭意志对抗时留下的道伤,以及那近乎枯竭的元婴。
“此番剑墟之行,虽险死还生,但收获亦是巨大。”叶尘内视己身,丹田之内,那寸许高的混沌元婴不再如刚突破时那般光芒璀璨,反而显得更加内敛、沉凝。元婴周身,除了原本的灰金色剑元流转,以及点点星辉与起源光点外,更多了一些极其细微、若隐若现的……灰黑色纹路。
这些纹路,正是寂灭剑渊中,那终极寂灭意志在他道基上留下的烙印,也是他强行引动寂灭之力斩出那一剑的代价。它们如同附骨之疽,不断散发着微弱的寂灭气息,侵蚀着他的生机与灵力,使得他恢复起来事倍功半。
然而,福兮祸所伏。在一次次以自身平衡剑意与混沌源气对抗、消磨这些寂灭纹路的过程中,叶尘对“寂灭”这种极端力量的理解,也在不断加深。
“毁灭与终结,亦是大道一环。绝对的寂灭否定存在,但若能将这寂灭之力掌控、平衡,乃至化为己用……”叶尘心念微动,尝试引导一丝微不可察的寂灭之气,融入指尖凝聚的一缕平衡剑气之中。
嗤——!
灰金色的剑气与灰黑色的寂灭之气接触,立刻爆发出激烈的冲突,剑气剧烈震颤,险些溃散。叶尘额头渗出细汗,小心翼翼以神识操控,如同走钢丝般,寻找着那微妙的平衡点。
一次,两次……十次……
不知失败了多少次,在他指尖,那一缕剑气终于不再剧烈波动,颜色变成了更加深邃的暗金色,其中那缕寂灭之气不再狂暴,而是如同沉睡的黑龙,蛰伏于剑气核心,赋予了这缕剑气一种内敛的、令人心悸的毁灭特性。
“成功了!”叶尘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虽然这仅仅是初步的融合,控制起来极其耗费心神,且威力远不及在寂灭剑渊中那般恐怖,但这无疑证明了一条可行的道路——将寂灭之力,纳入自身平衡剑道的体系之中!
他将其命名为——“寂灭剑罡”。
凝聚出这一丝寂灭剑罡,几乎耗尽了他刚刚恢复的一点心神,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但他能感觉到,随着这一丝寂灭剑罡的出现,元婴上那些寂灭纹路的侵蚀速度,似乎减缓了一丝,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看来,堵不如疏。彻底清除这些寂灭烙印短期内难以做到,但若能逐步炼化、掌控,或许能化害为宝,成为我的一张底牌。”叶尘心中定计。
就在这时,他心神微微一动,察觉到洞口禁制传来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并非有人强行闯入,而像是……某种东西被悄无声息地送了进来。
他神识探去,只见在洞口禁制边缘,积雪之下,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小巧的、散发着淡淡寒气与一丝熟悉剑意的玉简。
是苏婉清的气息!
叶尘心中微暖,隔空将玉简摄入手中。神识沉入,苏婉清清冷的声音在他心间响起:
“外界局势紧张,王罡动作频频,联合数位长老向宗主施压,欲将你定罪。木长老与雷长老竭力周旋,暂保无事,但恐非长久之计。”
“阴傀宗、黑煞宗似与王罡有所勾结,边境摩擦加剧,宗门内部暗流汹涌。”
“你需尽快恢复实力,以防不测。”
“另:小心镇魔狱。”
信息简短,却将外界的严峻形势道出。尤其是最后“小心镇魔狱”五字,让叶尘目光一凝。镇魔狱乃是青阳宗关押重犯、魔头之地,戒备森严,苏婉清特意提及,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王罡……果然不肯罢休。”叶尘眼中寒光一闪。他从未指望王罡会因宗主的调停而收手,双方的仇怨早已不死不休。
“实力……必须尽快恢复实力!”叶尘感到了强烈的紧迫感。思过崖的压制环境虽然不利于修炼,但恰好能磨砺他对力量的精细掌控,尤其是对那危险无比的寂灭剑罡的掌控。
他不再分心,重新闭上双眼,一边继续修复伤势,一边更加专注地尝试引导、炼化元婴上的寂灭纹路,凝聚更多的寂灭剑罡。
时间在寂静与寒冷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十日,或许半月。
叶尘周身的气息已然恢复了七成,虽然距离巅峰状态尚有距离,但元婴更加凝实,那灰黑色的寂灭纹路似乎也淡化了少许。而在他丹田之内,除了那混沌元婴,更有一道约莫发丝粗细、色泽暗金、内蕴毁灭波动的寂灭剑罡,如同游龙般缓缓盘旋。
这一日,他正在尝试将第二缕寂灭之气融入剑气,洞口禁制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波动!
并非苏婉清那种隐秘的传递,而是有人在外界,以强大的力量,在强行叩关!
“叶尘!出来!”
一个冰冷倨傲的声音透过禁制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叶尘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长身而起,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青袍,虽然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脊梁挺直如松,步伐沉稳地走向洞口。
挥手解开内部禁制,洞外刺目的天光与凛冽的寒风瞬间涌入。
只见洞口之外,站着三名身着刑罚殿服饰的修士。为首一人,面容倨傲,眼神锐利,修为赫然达到了元婴初期,正是王罡的另一名心腹,刑罚殿执事长老——冷锋!他身后跟着两名金丹后期的刑堂弟子,神色冷漠。
“冷长老,何事?”叶尘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语气淡漠。
冷锋上下打量了叶尘一番,尤其在感受到他并未完全恢复的气息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冷声道:“奉刑罚殿主与诸位长老联名令谕,叶尘涉嫌残害同门、勾结魔道等重罪,证据已有新的发现,需即刻押往‘镇魔狱’底层,严加审问!”
镇魔狱底层!
叶尘瞳孔微缩。那里关押的可都是些罪大恶极、修为高深的魔头妖人,环境极其恶劣,更有侵蚀心智的魔煞之气。一旦被关入底层,几乎等于宣判了死刑!
“新的证据?”叶尘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不知是何等铁证,竟能让诸位长老联名,要将一位宗门真传打入镇魔狱底层?可有宗主法旨?”
冷锋脸色一沉:“此乃刑罚殿与诸位长老共同决议,何需事事禀明宗主?叶尘,你莫要自误,乖乖跟我们走,否则,休怪本长老执行门规,强行拿人!”
他身后两名金丹弟子立刻上前一步,周身灵力涌动,手中出现了闪烁着符文的禁灵锁链。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叶尘看着冷锋那有恃无恐的模样,心中雪亮。这定然是王罡绕开了宗主,联合其派系长老发难!所谓的“新证据”,不过是欲加之罪!
去,便是龙潭虎穴,九死一生。
不去,便是违抗法谕,授人以柄。
叶尘缓缓吸了一口气,体内那一道寂灭剑罡微微震颤,散发出冰冷的锋芒。他看向冷锋,忽然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
“好啊。”
“我便跟你们去……镇魔狱看看。”
他倒要看看,王罡在这镇魔狱中,为他准备了怎样的“惊喜”。也正好借此机会,验证一下他这新悟的“寂灭剑罡”,究竟有几分威力!
风暴,已至眼前。而他的剑,亦将再次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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