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神舟”的控制室内，冰冷的光幕依旧在无声地流淌着海量的、杂乱无章的信息洪流，如同宇宙本身混乱法则的无声嘲讽。
凌皓静立其中，身影被无数闪烁的数据符文切割得有些斑驳，他的目光扫过那些互相矛盾、荒诞不经的古籍记载，扫过那数百个误差巨大、毫无意义的星象推演坐标。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眼底深处那一抹极致的冷静，如同万载寒冰，不为外物所动。
计划的两大基石，尚未真正启程，便已显露出其脆弱与虚妄的本质。
古籍星象，渺茫无踪，此路已近乎断绝。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着一缕微光，轻轻点向另一块光幕。
光幕上立刻呈现出那“辟易混沌舟”仿制品在模拟混沌环境中瞬间灵光湮灭、崩解成尘的完整过程回放。
那无声的毁灭，比任何震耳欲聋的爆炸都更加令人心悸。
三息。
仅仅是极度稀释、模拟出的混沌环境，便让凝聚了顶尖材料与炼器心血的仿制品撑不过三息。
那真实的外部虚空，那充斥着无尽岁月积累下来的、狂暴而污浊的混沌之气，又将是何等恐怖的景象？
现有的炼器理念、已知的材料极限，似乎根本无法铸造出能横渡那片死寂绝地的方舟。
法宝护身之路，此路亦断。
他沉默地关闭了所有光幕，控制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只有仪器低沉的嗡鸣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着。
这种沉寂，却比任何喧嚣都更加压抑。
通过远程连接默默关注着这一切的本方世界高层们，此刻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碾碎。
一位负责古籍考据的老修士，看着眼前堆积如山、却毫无用处的玉简帛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发出梦呓般的低语，充满了迷茫与无力。
“无数古籍，说法各异，神话传说，孰真孰假？这要如何寻找？难道真的要凭运气去撞那万古虚无之地吗？”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通讯频道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学术面对无法解析的谜题时的挫败感。
另一边，星轨观测台内，几位须发皆白的老修士看着中央那一片混乱、如同顽童涂鸦般的星象推演图谱，脸色灰败。
为首的老者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想从那混乱中找出一点规律，最终却无力垂下，声音干涩而绝望。
“星轨混乱，天机蒙尘……法则自身都在崩坏紊乱，推演从何谈起？这误差……大到毫无意义，如同盲人摸象，根本无法指引方向……”
他的话语，道尽了在基础法则动荡之下，一切依赖于此的术法手段的苍白无力。
而参与了仿制法宝炼制的几位炼器大宗师，更是面如死灰。
他们亲眼看着自己呕心沥血、甚至动用了压箱底材料的作品，在那模拟环境中连一息都难以坚持，瞬间化为乌有。
这种打击，不仅仅是技术上的失败，更是信念上的崩塌。
一位宗师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法宝崩解时的无力感，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自我怀疑与崩溃。
“仿制的辟易混沌舟……在模拟环境中只能支撑三息！真正的混沌……根本无法想象……我们……我们到底在做什么？”
“这样的努力，真的有意义吗？”
“连靠近都做不到，又何谈寻找？何谈补天？”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一个知情者的心头。
一种比之前得知胎膜破损时更加深沉、更加具体的绝望，开始如同瘟疫般在高层中间蔓延。
那是一种努力之后发现努力全然无用、所有道路都被堵死的彻底无力感。
“莫非…真是天要亡我界？”
“连一丝清晰的希望都不愿给予？”
“连一条模糊的路……都不愿指明？”
低沉而压抑的议论声，在加密的通讯频道中细微地流淌，充满了悲观与认命的气息。
仿佛一切挣扎，都只是徒劳，只是末日来临前可笑的自我安慰。
凌皓隔绝了外界的通讯，将那些弥漫的绝望与质疑阻挡在外。
他独自站在控制室的中央，四周是计划失败后冰冷的“废墟”——无用的数据、失败的造物。
他的目光低垂，落在地板上那摊法宝湮灭后留下的、不起眼的灰烬之上。
外界的一切声音，似乎都无法传入他的耳中，也无法动摇他的心神分毫。
外求之路，似乎已被完全斩断。
古籍、星象、外物……这些依赖外部条件的方法，在宇宙根基受损的大背景下，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那么……
他的视线缓缓抬起，不再是望向舷窗外的无尽星空，也不是看向那些冰冷的光幕。
而是……看向了自己的双手，然后缓缓内收，最终定格于自身丹田气海之处。
外求无路。
那便……
内求于己！
他的眼神，在绝对的困境与弥漫的绝望氛围中，非但没有黯淡，反而燃起了一种更加幽深、更加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光芒。
如同在永夜之中，决意燃烧自身，化作唯一的光。
他缓缓盘膝坐下，身影重新没入那仅数尺方圆的微型“灵气活性场”中。
接下来，他将走一条无人走过、也无人敢想的……
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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