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凤皇帝淳于宏的寿辰庆典,终于在万众瞩目中到来。
皇宫正殿,金碧辉煌,觥筹交错,四国使臣、文武百官齐聚一堂,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然而,在这极致的繁华之下,紧绷的气氛几乎一触即发。
昭凰端坐于西凤帝后下首,一身华服,容颜清冷,眉心的凤凰印记在宫灯映照下流转着淡淡金辉。
青垣静坐其侧,目光看似平静,实则笼罩全场。
青鸾、白鹤、玄雀三人则各司其职,隐在暗处或混于人群中,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沧溟煦位于东溟使团首位,面色淡漠,只是目光偶尔会不受控制地瞥向昭凰的方向,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
青鸾小声汇报:“殿下,此处还得小心北幽使团。他们于昨日才到,此次带队的是北幽亲王耶律祁,探子传回消息说他与萨仁大萨满关系密切。”
昭凰闻言看向北幽使团:“让凤羽卫都打起精神。他身后跟着几名气息沉凝的随从,看似恭敬,眼神却不时扫过父皇母后与本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意。”
“是!”
洛思雨坐在玄冥下首,低眉顺眼,袖中的手却紧紧攥着那枚龙纹短簪和蚀魂玉符,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发抖。
玄冥的虚影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神识牢牢锁定着她,以及不远处的崔皇后,偶尔与耶律祁的目光有瞬间交汇,隐有默契。
酒过三巡,歌舞渐歇,到了各国使臣献礼的环节。
殿内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涌动。
北幽使团献上的是一尊通体剔透的“万年冰玉观音”,寒气森森,由两名北幽壮汉抬上。
就在众人目光被这奇珍吸引,内侍上前接手,殿内光线因冰玉寒气微微扭曲的刹那——
洛思雨动了!
她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猛地从席间窜出,袖中寒光乍现,那枚淬毒的龙纹短簪直刺向正含笑看着献礼过程的崔皇后崔瑾媛!
这一下变故太过突然,且时机刁钻,几乎所有人都未能反应过来!
“母后——!”太子瞳孔骤缩,失声惊呼。
昭凰周身凤凰灵力瞬间爆发,就要扑过去。
然而,有一道身影比她和隐在暗处的白鹤更快!
是淳于宏!
几乎是一种本能,在察觉到危险气息的瞬间,这位西凤皇帝想也未想,猛地侧身,用自己的后背,牢牢护住了身旁的爱妻!
“噗嗤——!”
利器入肉的沉闷声响,在骤然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短簪深深刺入了淳于宏的右背肩胛下方,若非他侧身阻挡,这一簪必将洞穿崔皇后崔瑾媛的心脏!
“陛下!!!”
“父皇!!!”
崔皇后和太子淳于景轩的惊呼声同时响起,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与悲痛。
洛思雨一击未能毙命目标,脸上闪过慌乱,下意识就要按照玄冥的指示捏碎蚀魂玉符制造混乱。但白鹤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侧,一道寒光闪过,洛思雨捏着玉符的手腕被齐根斩断!
她甚至没来得及惨叫,就被白鹤紧接着一掌劈在颈后,软软倒地,生死不知。那枚危险的玉符也被白鹤迅速收起。
“陛下!淳于宏你怎么样?!”崔皇后崔瑾媛紧紧抱住身体摇晃、脸色迅速泛黑的淳于宏,泪水瞬间决堤。
淳于宏靠在皇后怀中,嘴角溢出黑血,显然簪上剧毒已开始蔓延。他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抚摸皇后的脸,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眷恋。
“瑾媛……朕的瑾媛……”他声音嘶哑微弱,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对……对不起……朕……朕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母子三人……”
他的目光转向脸色煞白、冲到他身边的昭凰,眼中泪水混着血水滑落:“凰儿……父皇的……凰儿……父皇……罪该万死啊……”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黑血不断涌出,“当年……你出生时……天降祥瑞,凤鸣绕梁……本是天大的吉兆……可柳氏……柳氏那个毒妇!她假死构陷你母后……朕……朕当时竟信了她的鬼计!怕你这祥瑞之兆……会动摇国本……是朕……是朕命人……将你丢弃荒野……朕不配为人父!不配你喊我一声父皇啊!”
昭凰浑身剧震,尽管早已知道真相,但亲耳听到父皇承认,那被遗弃的寒意依旧瞬间席卷了全身,让她脸色惨白如雪。
淳于宏又看向跪在另一侧,紧握着他手,眼圈通红的太子淳于景轩,眼中痛楚更深,充满了愧疚:“景轩……我的皇儿……父皇……也对不起你……你自幼体弱多病……并非天生……是父皇……是父皇默许柳氏……常年给你下那慢性毒药……父皇糊涂啊!怕你外祖崔家势大……怕你将来登基……皇权旁落……竟用这等龌龊手段……来削弱你……父皇……枉为人父!”
淳于景轩紧咬着唇,身体微微颤抖,眼中充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最后,淳于宏用尽最后气力,深深望进崔皇后崔瑾媛泣不成声的眼眸,断断续续地说道:“瑾媛……朕的皇后……初见你时……你在梨花树下回眸一笑……朕便知道……此生就是你了……纵然后来……为了所谓的皇权平衡……朕冷落你……疏远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可朕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人……朕对你……是有真情的……若有来世……朕……定不负你……”
这番临终忏悔,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
丢弃祥瑞嫡女?
毒害储君?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宫廷秘辛惊呆了,殿内一片死寂,唯有崔皇后压抑的哭声和淳于宏粗重的喘息。
北幽亲王耶律祁冷眼旁观,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侍立在旁的老太监高德,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声音悲怆地高喊道:“陛下!老奴……老奴实在不忍心再看您独自背负这千古骂名了!”
他转向惊愕的昭凰、悲痛欲绝的崔皇后和神情复杂的太子,重重叩首,泣不成声:“公主殿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陛下他……他也是被奸人所害,身不由己啊!”
高德抬起泪眼,指着昏迷的洛思雨和脸色阴沉的玄冥,以及冷眼旁观的北幽使团:“陛下他……他早在多年前,就被那柳氏勾结他国的贼子,甚至可能还有北幽的暗中支持,暗中下了极其阴损的‘魅蛊’!此蛊能潜移默化扭曲人的心志,放大猜忌与权欲!让陛下变得多疑、冷酷!”
他继续哭诉,道出更深层的缘由:“而且……而且先帝爷临终前,曾留下密旨!言崔家军功赫赫,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势大难免震主。为保江山永固,皇权独揽,特命陛下登基后,需暗中扶持柳家等其他势力,形成朝堂三足鼎立之势,相互制衡,绝不能使崔家一家独大啊!”
“陛下登基之初,内有权臣环伺,外有强敌虎视,既要殚精竭虑平衡朝局,推行新政,又要抵御外侮,巩固边防……夙兴夜寐,心力交瘁!正是在这等内忧外患、身心俱疲之下,才……才不慎中了柳氏与南溟,乃至可能北幽的圈套,被那魅蛊趁虚而入,影响了心智!才会……才会默许他们丢弃公主,毒害太子,冷落娘娘……做出那么多违心之举,以致骨肉分离,夫妻隔阂,父子成仇……”
高德以头抢地,声嘶力竭:“可陛下内心深处,从未有一刻真正忘记过娘娘,忘记过殿下和太子啊!他每每独自在御书房,对着殿下幼时未能送出的长命锁和太子殿下儿时最喜欢的木雕小马老泪纵横……陛下他……他心里苦啊!”
真相大白,殿内众人无不唏嘘动容。
耶律祁却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开口道:“西凤陛下的家事,倒是比我们北幽的戏剧还要精彩几分。只是不知,这‘魅蛊’之说,甚至牵连到了北幽与南溟,是真是假?莫不是……”
“耶律亲王!”昭凰猛地抬头,厉声打断他,“西凤宫内之事,还轮不到北幽来置喙!若亲王觉得寿宴无趣,大可离去!”
耶律祁被她目光所慑,又见青垣冷冽的眼神扫来,悻悻地闭上了嘴,但眼神中的算计并未减少。
“父皇!”昭凰不再理会耶律祁,看着气息奄奄、满眼悔恨与期盼的父皇,看着他背上那汩汩流出黑血的伤口,想起他方才舍身护住母后的决绝,再听闻他多年来的隐忍与痛苦,心中那冰封的恨意与委屈,瞬间被巨大的悲痛与复杂的亲情冲垮。
她扑到淳于宏身边,泪水汹涌而出,毫不犹豫地催动体内精纯的凤凰灵力,混合着涅盘之火,注入淳于宏体内,试图逼出毒素,护住他的心脉。“您撑住!女儿救您!”
凌寂立刻上前,周身灵力涌动,为其护法,隔绝外界干扰。
崔皇后紧紧握着淳于宏的手,看着他苍白却释然的面容,想起初遇时的美好与后来的种种波折,最终,母爱与多年夫妻情分占据了上风,她泪如雨下,哽咽道:“陛下……臣妾……臣妾明白了……臣妾不怪你了……”
太子淳于景轩看着濒死的父亲,再看看悲痛欲绝的母后和姐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腾,沉声道:“父皇,往事已矣……儿臣……亦愿放下。”
眼见昭凰因至亲重伤濒死而悲痛欲绝,泪流满面,那脆弱而绝望的模样,深深刺痛了不远处一直注视着她的沧溟煦!
他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无数被封印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现——凤鸣山的朝夕相处,朱雀门前的误会与伤害,失去她时的撕心裂肺与一夜白发……还有那深刻入骨的爱恋与悔恨!
“昭……昭凰……”他下意识地喃喃出声,眼中瞬间布满血丝,一股狂暴无比的龙气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玄色龙袍无风自动,束发的玉冠应声而碎,白发狂舞!
周身散发出恐怖至极的威压,竟隐隐有失控入魔的迹象!
“不好!陛下龙之血脉失控!”逍遥散人与悟道人脸色大变,急忙上前想要压制。
“滚开!”沧溟煦低吼一声,狂暴的龙气直接将两人震开,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昭凰身上,充满了混乱、痛苦与毁灭的气息。
耶律祁看到此景,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算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青垣身影一闪,已至沧溟煦身前,双手结印,清冽磅礴的青色灵光如同牢笼般罩向沧溟煦,试图安抚那暴走的龙气。
与此同时,玄冥的虚影也骤然动了,他并非相助,而是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竟也催动力量,一股阴寒诡谲的黑气配合着青垣的灵力,强行压向沧溟煦!
两人之力,一正一奇,竟暂时将那即将爆体的龙之血脉压制了下去。
沧溟煦闷哼一声,眼中的血色稍退,但神情依旧混乱痛苦,被那股合力禁锢在原地。
玄冥趁机对着青垣厉声喝道:“青垣!你看清楚了!他身负东溟龙之血脉,乃东麒血脉后裔!你身为东麒守护者,职责是守护东麒故土与血脉传承!如今却在此为了一个西凤的公主,与我这南溟守护者联手压制东溟之君?你这是背弃职责!你应当随我一起,立刻带他返回东溟,稳固龙之血脉,重整河山!而不是在此蹚西凤的浑水!”
耶律祁也唯恐天下不乱地插话:“啧啧,东溟陛下真是情深义重,为了旧爱连命都不要了。只是不知,这龙之血脉暴走,是福是祸啊?若控制不当,怕是会酿成席卷四国的大祸呢!” 他这话,既是在挑拨,也是在施压。
青垣面色冷峻,维持着灵力输出,并未理会玄冥和耶律祁的质问与挑唆,他的目光越过挣扎的沧溟煦,担忧地望向正全力救治父皇、同时对这边变故忧心忡忡的昭凰。
殿内形势,因这接连的变故和北幽的介入,陷入了更加微妙而危险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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