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凤国执政殿内,金丝楠木的书架散发着沉稳而古朴的气息,其旁竟安置着一张精巧的婴儿床,与满室庄严肃穆的奏折典籍格格不入。四个月大的女婴在锦缎襁褓中睡得正熟,粉嫩的小脸在宫灯映照下宛若玉琢,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皇帝淳于宏搁下朱笔,那朱笔上残留的朱砂红得刺眼,似是他心中翻涌的仇恨。他俯身凝视着婴孩,目光里是近乎扭曲的慈爱。这是芯儿拼死为他生下的女儿,他赐名“静瑶”,取“静女其姝,瑶台月下”之意,更是破格封为明珠公主,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他觉得,这孩子就是芯儿留给他在这世间最珍贵的礼物。
“皇后何时生产?”他忽然开口,声音里淬着寒意,如同冬日里的冰凌,让人不寒而栗。
侍立在一旁的女官何姑姑心头一凛,垂首恭答:“回陛下,御医说……约莫还有一月。”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心中满是恐惧与不安。
淳于宏抬手,轻柔抚过桌案上一幅微微泛黄的画像。画中女子巧笑嫣然,眉眼间与婴儿床里的静瑶有七分相似,正是已“难产而逝”的柳贵妃——柳月芯。那画中的柳月芯,一袭淡蓝色的长裙,随风飘动,仿佛从画中走出的仙子。
“芯儿,”他对着画像低语,神情是外人从未得见的缱绻与偏执,“快了,你再耐心等等。朕定会送崔瑾媛那个贱人,和她肚子里那个孽种,下去给你赔罪。”他的指尖划过画中人的脸颊,仿佛在触碰着真实的柳月芯,语气愈发温柔,内容却令人毛骨悚然,“再等等……朕会让整个崔家,都下去给你陪葬。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何姑姑与太监总管王喜年伏跪在地,浑身颤栗,不敢抬头。那笑声如同从地狱传来的诅咒,让人心生寒意。
何姑姑悄悄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婴儿床里的淳于静瑶,心中五味杂陈,涌起一阵悲凉。陛下口口声声念着的“芯儿”,那个他用尽手段从问剑山庄秦庄主身边夺来的贵妃娘娘,此刻恐怕早已与心上人远走高飞,何曾真的为他赔上性命?这谎言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一旦落下,这无辜的孩子……她不敢再想下去,只盼这个秘密能永远石沉大海。若陛下知晓真相,盛怒之下,小小姐焉有命在?
王喜年亦是心潮翻涌,他看着龙椅上状若疯魔的君主,想起的却是许多年前。那时陛下势微,举步维艰,在皇位争夺的旋涡中摇摇欲坠。是皇后娘娘,定国公府的嫡女崔瑾媛,不顾当时还是姜才人的太后设计阻挠,毅然下嫁。她带着定国公府的雄厚势力和无尽资源,倾全族之力辅佐,才助陛下在诸位皇子中脱颖而出,得先皇青睐,继承大统。
早年帝后也曾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每逢佳节,陛下总会亲自为皇后挑选礼物,那礼物或许并不昂贵,却饱含着深情。皇后也会细心地为陛下缝制衣衫,一针一线都倾注着她的爱意。在朝堂上,皇后更是陛下最坚实的后盾,她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和谋略,为陛下出谋划策,排忧解难。
可自从陛下遇见了那位已为人妇的柳月芯,便似着了魔。柳月芯本是问剑山庄秦庄主的妻子,她温婉动人,才情出众,一次偶然的机会,与淳于宏相遇。淳于宏被她的美貌和才情所吸引,不顾世俗的眼光和道德的约束,不管不顾地将人强夺入宫。从此,他的眼里再容不下其他,对皇后也渐渐冷淡下来。
皇后娘娘治理后宫宽严相济,对待妃嫔皇子亦算公允。她从不偏袒任何一个妃嫔,总是以公正的态度处理后宫的琐事。对于皇子们,她也一视同仁,关心他们的成长和教育。如今却要承受如此无妄之灾……老奴人微言轻,无力回天,只能祈求上苍垂怜,庇佑西凤国祚,庇佑那位被幽禁的中宫之主,和她即将临盆的孩儿。
与此同时,在皇后的寝宫中,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皇后崔瑾媛被幽禁在此,身边只有几个忠心的侍女陪伴。她的脸色苍白,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坚定和决绝。
“娘娘,您别太担心了,陛下不会真的对您和腹中的孩子怎么样的。”侍女小翠轻声安慰道。
崔瑾媛苦笑一声,说道:“小翠,你不懂。陛下已经被柳月芯那个女人迷了心窍,他如今一心只想为她报仇,哪里还会顾及往日的情分。”
“可是娘娘,您为陛下付出了那么多,他应该不会这么绝情吧。”小翠眼中满是担忧。
崔瑾媛摇了摇头,说道:“付出?在陛下眼里,我的付出或许一文不值。他只记得柳月芯的好,却忘了我们曾经的点点滴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崔瑾媛心中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一会儿,几个侍卫闯进了寝宫。
“皇后娘娘,陛下有旨,即日起,您不得离开此殿半步,待您生产之后,再做处置。”为首的侍卫冷冷地说道。
崔瑾媛心中一沉,她知道,这是淳于宏对她的进一步打压。她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说道:“本宫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侍卫们领命退下,寝宫中又恢复了寂静。崔瑾媛坐在床边,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想起自己当初不顾家族的反对,毅然嫁给淳于宏,本以为能与他携手共度一生,共创西凤的辉煌。可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娘娘,您别哭了,小心伤了身子。”小翠急忙上前安慰道。
崔瑾媛擦了擦眼泪,说道:“小翠,你去打听一下,看看陛下最近还有什么动作。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想办法保护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小翠点了点头,说道:“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打听。”
而在皇宫的另一处,柳月芯的“故居”中,淳于宏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他仿佛看到了柳月芯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他们一起漫步在花园中,欣赏着美丽的花朵;一起坐在湖边,看着夕阳西下。
“芯儿,你放心,朕一定会为你报仇的。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淳于宏对着空气喃喃自语道。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淳于宏回过神来,脸色一沉,说道:“谁?”
门被推开,一个太监匆匆走了进来,说道:“陛下,丞相大人求见。”
淳于宏皱了皱眉头,说道:“他来干什么?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丞相萧子轩走进了大殿。他向淳于宏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听闻近日宫中多有变故,特来觐见,愿为陛下分忧。”
淳于宏冷笑一声,说道:“分忧?你能为朕分什么忧?朕的事,你最好少管。”
萧子轩心中一凛,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陛下,皇后娘娘虽然有错,但她腹中的孩子毕竟是皇室血脉,还望陛下三思。”
淳于宏猛地一拍桌子,说道:“萧子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为皇后求情!你是不是也与崔家勾结,妄图谋反?”
萧子轩急忙跪地,说道:“陛下息怒,臣绝无此意。臣只是觉得,皇后娘娘多年辅佐陛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杀了她和腹中的孩子,对陛下的名声也不利啊。”
淳于宏怒目圆睁,说道:“名声?朕只要为芯儿报仇,哪管什么名声!慕容轩,你若再敢为皇后求情,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萧子轩见淳于宏如此固执,心中暗叹一声,知道再劝也无用。他只好说道:“陛下,那臣就先告退了。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说完,萧子轩起身退出了大殿。他心中明白,西凤国已经陷入了一场巨大的危机之中,而这场危机的根源,就是淳于宏对柳月芯的疯狂执念。
殿内,帝王的狂笑渐歇,只余下烛火噼啪的轻响,和两个仆人压抑的呼吸声。阴霾笼罩着西凤皇宫,一场针对皇后与其未出世骨血的狂风暴雨,正在无声地酝酿。而在这场风暴中,无人知晓西凤国的命运将会走向何方,是继续在动荡中沉沦,还是能在危机中找到转机,一切皆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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