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人快马加鞭,迎乌氏倮至琅琊;同时传李信返朝,调动岭南三十万大军开赴陇西——朕要伐大月氏!”
诏令一出,四海震动。
战鼓未响,杀气已弥漫九霄。
殿中群臣屏息凝神,只觉风云骤起。
待圣音落定,嬴政的目光缓缓落在下方那位素无名声的皇子身上。
片刻沉默后,他开口,声如洪钟。
“吾儿白,善!”
又重复一遍:“吾儿白,善!”
此言既出,满殿愕然。
右相李斯原本闭目养神,此刻睁眼扫向阶下青年,眼神深不可测。
通武侯王贲握紧手中玉圭,蒙毅眉头微皱,冯去疾与叶腾对视一眼,皆见彼此眼中的惊异。
二十年来,嬴政从未在朝堂之上如此称赞一位公子。
扶苏仁厚,亦未曾获此殊荣;胡亥受宠,也从无这般褒奖。
如今,这个默默无闻的第五子竟凭一语动天听?
李斯眸光流转,心中暗忖:锋芒不露,未必无刃。
莫非这十年沉寂,竟是蓄势待发?
不止他一人作此想。
赵高立于龙座之后,背影不动,眼角却掠过一丝阴冷,转瞬即逝。
胡亥站在侧列,脸色铁青。
他盯着嬴白的身影,拳头紧攥,牙根发酸,恨意翻涌,却又不敢发作。
嬴白却连看都未看他一眼。
在他眼中,胡亥不过是一枚注定坠落的棋子。
若其不得登极,便毫无威胁可言。
十年隐忍,只为今日一鸣。
况且,那天道皇榜既然已经开始显现秘辛,后续恐怕还会有更多旧事被掀开。
既然遮掩不住,何必继续藏拙?
嬴政不是那种因功高而生忌的帝王。
昔年李信兵败楚地,损兵折将,归来也不过削职闲居,并未遭诛戮清算。
由此可见,此帝心量如海,容得下真话,也容得下强臣。
更关键的是——嬴政自有其不可撼动的自信。
天下再乱,山河再变,在他眼里,都不过是掌中棋局。
一句便可概括:
“朕若不死,尔等终究是臣!”
无论谁崛起,谁翻云覆雨,只要那龙椅尚有主人,普天之下,无人能越雷池一步。
嬴白终于看清了局势,若要隐忍,便得始终如一。
可既然伪装已难维持,何不彻底放手一搏?索性掀开帷幕,掀起风云!
如今其父嬴政寿元大增,九十年光阴在握,大秦注定将迎来一场波澜壮阔的时代。
以嬴政之雄心,岂会甘于偏安?
天下列国,终将面对这股自西而来的铁流。
时不我待,若不趁势而起,更待何时?
“赵高。”端坐于帝位之上的嬴政,目光落在中车府令身上。
赵高立刻转身,躬身行礼,姿态恭谨。
嬴政抬手一挥:“取龙渊剑来,赐予嬴白。”
刹那间,殿内众人呼吸一滞。
倒吸冷气之声此起彼伏。
龙渊剑,位列春秋战国百兵谱第五。
出自铸剑双杰欧治子与干将之手,象征“潜龙在渊”。
五为尊位之序,正应了嬴白第五皇子的身份。
此剑所寓,早已超越寻常赏赐的范畴。
难道帝王真将此子视作蛰伏之龙,终将腾跃于九天?
胡亥立于侧旁,双目赤红,怒火中烧。嫉妒如毒藤缠心,几乎难以掩饰。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整个殿堂陷入死寂。
嬴白迈步上前,面向帝座拱手道:“儿臣启禀父皇,大秦以军功授爵,无功不受禄。今儿臣未立寸功,尚无爵位加身,若受此重器,恐难服众。”
“儿臣虽心向往之,然愿待他日披甲上阵,建功疆场,再由父皇亲赐此剑。儿臣请命为西征先锋,踏平大月氏,斩其王首,献捷于咸阳宫阙之前!”
这一席话出口,嬴白再非暗藏锋芒的利刃。
他宛如麒麟初啸,声震四海,在琅琊行宫这片滨海之地,宣告了自己的志向。
相较之下,先前还在殿外炫耀承影剑的胡亥,此刻显得格外浅薄可笑。
嬴政头戴冕旒,腰佩轩辕,嘴角悄然扬起一抹深意的笑容。
“吾有子白,类我。”
此言一出,赵高心头微颤,李斯神色震动,蒙毅则眉宇紧锁,心中泛起隐隐忧虑。
……
东海之外,乃古之齐鲁疆域。
当年秦扫六合,最后覆灭的正是齐国。
齐临大海,盐业兴旺,天下之盐十有七八出于此地。
故其富庶远超其余五国。
尤以胶东、琅琊二郡最为丰饶。
昔年秦欲吞齐,李斯献策以重金收买齐相后胜。
后胜贪财忘义,致使齐国坐观五国相继覆亡,毫无援手之意。
齐王建仍痴想卑膝即可保全宗庙社稷。
可悲的是,最终竟活活饿死于松柏之间。
而秦国多年送出的金银珍宝,在齐国灭亡之际,尽数回归秦库,还附带数倍之利。
齐国广袤千里,拥兵数十万,未曾交战便俯首投降,如同昔日韩国一般,徒留历史一声叹息。
齐国虽亡,王室凋零,可真正执掌过齐地的诸田家族并未随之覆灭。
嬴政第三次东巡时,意图将诸田一脉迁往北地郡,消息一出,大批田姓族人便乘船远遁,隐入东海深处的岛屿之间。
他们藏身于浪涛之外,只待风云再起,图谋重立故国。
昨日,“天道皇榜”现世,如惊雷炸响,彻底击碎了这群人的期盼。
海岛星罗棋布,诸田散居其间,凭借舟楫往来,以海为营,暗中积蓄力量。
今日,众多田氏族人齐聚一座名为“复辟岛”的孤屿。
百艘战船列岸,帆影连天,气氛凝重。
此岛之名,早已昭示其志——复国兴齐。
随着嬴政年岁渐高,躲在这片汪洋之中的上万田姓后裔,心中复燃起希望之火。
他们深知,嬴政一日尚在,秦国根基便不会动摇。
他如山岳般镇压着六国残梦,只要他不死,谁也掀不起滔天巨浪。
故而多年来,众人蛰伏海外,静候时机。
田氏执掌齐地已逾数百年,自“田氏代齐”始,至田单力挽狂澜止,两百余载经营,早已根深蒂固。
血脉遍布齐境,门客遍及城乡,其影响力深入民间肌理,非秦法数年所能斩断。
齐王建已死,田族未绝。
因地处海滨,许多族人得以避开秦军追剿,逃往海外。
秦税沉重,齐鲁百姓不堪其苦,虽归秦治,却常忆齐时安稳富足。
于是,田氏贵族暗中联络,誓等嬴政驾崩,便举旗反秦,重建齐国。
可昨日“天道皇榜”降世,一切筹谋戛然而止。
如今,在复辟岛上,上百名田姓族人聚于一处隐秘洞穴。
为首者三人:田儋、田荣、田横。
田儋年过四十,神色沉稳,乃众人心中族长。
田荣坐其侧,目光锐利,少言而多谋。
田横立于石前,身形魁梧,右眼炯炯有神,左眼覆着黑色皮罩。
那伤痕源自当年逃亡途中,被秦兵所创,自此失明。
他猛然起身,声音低沉却有力:
“大哥,不能再等了。若再拖延,谁知接下来还会出现什么榜单?嬴政已收天下兵器,尽归咸阳。倘若‘神兵榜’现世,他又得天地福泽,我等还有翻身之日吗?难道真要等到子孙后代?”
“到那时,秦律早已深入人心,百姓安于现状,又有谁愿随我们起事?”
山洞深处,供奉着自陈厉公之子田敬仲起的历代先人牌位,密密麻麻排列开来,无声诉说着田氏数百年的荣光。
如今这份荣耀早已黯淡无光,面对大秦铁骑的席卷之势,只余下残影般的历史回响。
田横性情刚烈,田儋沉稳持重,田荣则始终追随田儋脚步。
因此,任何重大决断,皆需田儋首肯。单凭田横一人,难成大事。
“琅琊郡屯有秦军数万,我们即便倾尽所有力量迎战,也不过是以卵击石,徒增伤亡罢了。”田儋目光低垂,语气沉重。
可田横并未退缩,反而昂然上前,声音激昂:“兄长所言确有道理,陆上确是秦人天下,但海上——那可是我们的疆域!”
“嬴政出巡不过带数千兵卒渡海,若我们在海上设伏,一举击沉他所乘的蜃楼巨舰,纵使他寿比南山,又能如何?终将葬身鱼腹!”
“调动全部船队,围杀于海中,取其性命,最好夺下那天道皇榜。只要嬴政死在我们手中,且为诸田合力诛之,天下必将归心,齐国亦可重登霸主之位,再续桓公伟业!”田横双目灼灼,话语如火。
齐桓公,春秋五霸之冠。
昔年他在位之时,齐国威震四海,四方来朝,那是整个宗族最为辉煌的岁月。
从海上截杀嬴政?
此言一出,山洞内顿时响起阵阵私语。
众人深知,秦国虽强,横扫六国,所向披靡,但那是在平原旷野之间。
论及舟师作战,谁人敢称胜于齐?
更何况,东海潮汐、暗流走向,唯齐人了如指掌。
否则,诸田何以在茫茫海域隐匿多年而不被发现?
又怎能在沿海频频出击,令琅琊、东海、胶东诸郡守吏焦头烂额却束手无策?
田儋缓缓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见众人神色动摇,田横趁势再进一言:“天赐良机,不可错失!九日之后,正是刺秦之时。若此刻犹豫不决,则我田氏永无出头之日。”
“待他日大秦建成强大水师,便是我等灭族之期!到那时,无人能逃。”
生死关头,抉择往往最明。
想到嬴政竟可能活上百岁,众人皆感前途渺茫。
等,已经等不起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背水一战!
“我愿追随!”
“算我一个!”
“我也誓死相随!”
一名名田氏宗亲接连起身,举起手臂,声音坚定。
田儋环视四周,望着一张张决然面孔,终是轻叹一声:“……刺秦之事,关系存亡,必须谋划周全,不得有半点疏漏。”
“秦军海上兵力虽不过数千,但一旦开战,陆上部队必将迅速增援。单靠水战难以制胜,必须海陆协同,方能破局。”田儋眼看局势已定,只得着手细化对策。
九日匆匆而过,如风掠林梢。
琅琊城外行宫的偏殿内,嬴白整整九天未曾踏出一步。
今日正是大秦神器榜单揭晓之期。
原本他打算留在宫中静候结果,不愿亲临海域观榜,图个清静自在。
可昨夜一封密信打破平静。
此刻,前殿烛火微摇,一名黑衣蒙面之人单膝跪地,面上覆着玄铁面具,身形隐在暗影之中。
其侧立一女将,身披红金兽纹铠甲,腰束蛮玉带,身后百花战袍轻扬,足蹬云纹战靴,头戴金冠,双翎赤羽斜插发间。
女子约莫二十,眉目清峻,英气逼人。
她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奇崛的兵器,形制古所未见,分明不属于当下年代。
那便是方天画戟。
正是三国时期吕布所用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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