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七拖着疲惫且受伤的身体,在山林中艰难跋涉。
肩头被那毒爪划伤的地方,乌黑发紫,麻痹感不断蔓延,甚至开始影响他的手臂动作。他必须尽快找到解毒的办法,或者至少清理伤口。
背后的杀猪刀似乎也因方才的惊险和“血饩”的得而复失而变得有些沉寂,那细微的饥渴感却在伤口疼痛的刺激下,隐隐作祟。
根据之前对古图的大致记忆,他勉强辨认方向,朝着山林外围挪动。如今“血饩”无望,他必须先活下去,再图后续。
一天后,当他几乎快要支撑不住,视线开始模糊时,终于在山坳里发现了一缕细细的炊烟。
有炊烟,就有人家!
他强提一口气,踉跄着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靠近之后,发现那是一个极其偏僻、只有三五户人家的小小村落。房屋低矮简陋,像是猎户或者逃难者在此定居。
村口有几个穿着打满补丁衣服、面黄肌瘦的孩子在玩耍,看到浑身血迹、脸色发黑、摇摇晃晃走来的陈七,都吓得惊叫一声,一哄而散,跑回家里紧紧关上门。
陈七苦笑一下,走到最近的一间木屋前,用尽最后力气拍打了下门板。
“有人吗…求点水…救…”
话未说完,他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顺着门板滑倒在地,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醒来。
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硬邦邦却干净的旧棉被。肩头的伤口被粗糙地包扎着,敷着一些捣碎的、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草药,麻痹感似乎减轻了一些,但依旧疼痛钻心。
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一二岁、瘦骨嶙峋的小女孩,正端着一个破旧的陶碗,小心地试图给他喂水。女孩脸色菜黄,眼睛很大,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警惕和早熟。
见他醒来,女孩吓了一跳,猛地后退几步,碗里的水都洒了出来。
“你…你醒了?”女孩的声音很小,带着怯意。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陈七声音沙哑得厉害,“这里是…”
“这里是黑牙寨。”女孩小声道,“我爷爷看你倒在门口,就把你拖进来了。你中了黑爪瘴毒,爷爷说能不能活,看你自己造化。”
黑牙寨?没听过的名字。
这时,一个腰背佝偻、满脸皱纹、瞎了一只眼睛的老猎人,拄着根磨得油亮的木棍走了进来。他剩下的那只独眼,锐利地扫过陈七,最后落在他放在床脚、被破布包裹的杀猪刀上,眼神微微一凝。
“外乡人,怎么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了?还惹上了带毒的东西?”老猎人的声音沙哑低沉。
陈七心中一紧,勉强编了个理由:“进山采药,不小心摔下了山崖,被毒藤划伤了…”
老猎人独眼盯着他,半晌没说话,似乎并不完全相信,但也没多问,只是淡淡道:“算你命大,那毒厉害得很,寻常人早没了。你身子骨倒是异于常人。”
陈七心中了然,恐怕是杀猪刀潜移默化改造体质的缘故。
接下来的两天,陈七就在这猎户家养伤。老猎人话不多,但心地不坏,提供的食物虽然粗糙,却能果腹。那叫“丫丫”的小女孩也逐渐不怕生了,有时会好奇地偷偷打量他。
通过有限的交谈,陈七了解到,这黑牙寨的人大多是很多年前为了躲避战乱和苛捐杂税逃进深山的,几乎与世隔绝,靠打猎和采集为生,生活极其困苦。
丫丫的父母,几年前进山打猎,遇到了厉害的凶兽,再也没回来。如今只剩下她和爷爷相依为命。
陈七养伤期间,格外留意自己的杀猪刀,始终将其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注意到,老猎人那独眼,偶尔看向刀时,总会流露出一丝极其复杂难言的神色,似是恐惧,又似是…某种深深的敬畏?
第三天傍晚,陈七的伤势好了大半。他帮老猎人劈了些柴火作为报答。
夜里,老猎人罕见地拿出了一小坛浑浊的自酿土酒,倒了两碗。
“后生,你走吧。”老猎人独眼望着跳跃的油灯火苗,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明天一早就走。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陈七一愣:“老人家,我…”
“别问为什么。”老猎人打断他,猛地灌了一口酒,脸上皱纹扭曲,“你身上带着…不干净的东西。那东西的味道…我很多年前闻到过一次…招灾!它招灾啊!”
陈七心中巨震!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老人家,您见过类似的刀?”陈七急切地追问。
老猎人身体似乎颤抖了一下,独眼中露出恐惧的回忆之色:“何止见过…那年,我还年轻,跟着寨子里最好的猎手队进深山老林…遇到了一伙人…穿着黑衣服,手里拿着…拿着你这种味道的刀…”
他的声音变得梦呓般飘忽:“他们在追猎…追猎一头成了精、比房子还大的山魈…那山魈厉害得很,刀枪不入…可那些人…他们的刀…能轻易切开山魈的皮肉…吸干它的血…最后,连骨头都没剩下…”
“那根本不是打猎…那是…祭献!”老猎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躲在一旁,吓得尿了裤子…被他们发现了…带队的叔伯们…为了让我们几个小的逃命…主动冲出去…被他们…被他们…”
他说不下去了,浑浊的泪水从独眼中滑落。
陈七听得浑身冰冷。黑衣…追猎精怪…祭献…是“饲刃者”!他们早在很多年前就在活动!
“后来呢?”陈七声音干涩。
“后来…我们逃回了寨子…再也不敢进那片深山…”老猎人抹了把脸,看着陈七,眼神充满了悲哀和恐惧,“你的刀,和他们的…味道很像,但又有点不一样…但都一样招灾!你留在这里,会给我们寨子带来灭顶之灾!走吧!求你了!”
陈七沉默了。他看着眼前恐惧的老人,又看看角落里睡得正熟的、失去父母的小女孩丫丫。
他无法反驳。
他就是灾祸。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陈七收拾好东西,将身上仅有的几枚铜钱悄悄放在灶台上,准备离开。
当他推开木门时,却发现丫丫站在门外,手里捧着几个还带着体温的粗面饼子。
“哥哥,给你路上吃。”丫丫小声说,大眼睛里有些不舍。
陈七心中一酸,接过饼子,摸了摸她的头:“谢谢丫丫。好好听爷爷的话。”
他转身,大步离开,不敢回头。
走出寨子很远,他还能感觉到,那间小木屋的窗口,有一道目光一直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
那是孤独望着孤独。
陈七握紧了手中的刀,心中的某个信念,变得更加坚定。
那些视人命如草芥、以万物为血食的“饲刃者”…
他们,必须被阻止。
无论“天命”为何,这条路,他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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