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中的师傅，自然是黎三婆。那日被收为记名弟子后，赵玉衡几乎是住在了叶府，除了必要的回家禀报，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跟随黎三婆的学习中。能得偶像亲自指点，她珍惜得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那股拼命的劲头，连叶子芙看了都暗自咂舌。
叶子芙闻言，大眼睛弯成了月牙，上前自然地拉住赵玉衡的手：“那太好啦！有赵姐姐陪着，路上都不闷了！”她很喜欢这个飒爽真诚的姐姐，不仅因为她是母亲的救命恩人，更因为她身上那股纯粹执着的气质。
马车骨碌碌驶向京郊。到了槐树村工地，景象又与几日前不同。主体建筑已然成型，工人们正在忙着铺设最后一片区域的青砖，空气中弥漫着新木和泥土的混合气息，嘈杂却充满希望。周文敏正拿着图纸，与工头确认着酒甑安装的细节，见到叶子芙来了，连忙迎上来。
“芙儿，你来啦。”周文敏如今对这位年纪虽小、主意却极正，且背后能量惊人的东家小姐已是心服口服，“按您的吩咐，最后一批青砖今日就能铺完，酒甑和发酵桶明日便可陆续运抵安装。”
叶子芙像个小大人似的，认真听着，偶尔点点头，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句句都在点子上，让周文敏和旁边的工头都不敢因其年幼而有丝毫怠慢。
而赵玉衡，则被黎三婆叫到了一旁。黎三婆依旧是那身灰布衣衫，站在一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仿佛与周遭忙碌的景象格格不入，却又自成一界。
“看好了。”黎三婆没有多余废话，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柄长约一尺、通体乌黑、仅在尖端泛着一点幽蓝光泽的峨眉刺。她身形未见如何晃动，手中的双刺却已化作两道黑色的游龙，时而如灵蛇出洞，疾刺要害；时而如柳絮拂风，格挡缠绞；步伐更是诡异莫测，看似向左，实则向右，脚下踩着的是一种极为玄妙的步法，与双刺的攻势完美配合，攻守一体，令人眼花缭乱。
赵玉衡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她知道，这是师傅在给她演示黎门峨眉刺的精髓。
一套演示完毕，黎三婆气息均匀，将双刺递给她：“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的力道和速度尚可，但灵活与变化不足，更缺一份临敌时的机变。今日不练新招，将昨日教你的‘回风拂柳’练上一千遍，仔细体会手腕发力与步伐配合的微妙之处。”
“是，师傅！”赵玉衡恭敬地接过那对沉甸甸的峨眉刺，走到一旁空地上，心无旁骛地开始练习。一遍，两遍，十遍，百遍……同样的动作反复锤炼，额角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手臂也开始酸胀，但她眼神专注，没有丝毫懈怠。她知道自己资质并非顶尖，唯有靠这水滴石穿的笨功夫，才能追赶上师傅的期望。
黎三婆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目光锐利如鹰，偶尔会出声纠正：“手腕再沉三分，力贯刺尖，不是用手臂抡！”
“步法乱了，心要静，意要随形！”
她的要求极为严苛，但赵玉衡每一次都立刻调整，努力达到标准。看着她咬牙坚持、汗湿衣背的模样，黎三婆那古井无波的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天赋固然重要，但心性坚韧、肯下苦功的弟子，同样难得。
叶子芙忙完一阵，溜达过来，就看到赵玉衡在空地上挥汗如雨的身影，以及旁边负手而立、神情严肃的黎三婆。她没有打扰，只是悄悄从小乌龟那里“兑换”出一壶掺了微量灵泉水的温水，放在赵玉衡休息的地方。
接下来的日子，几乎都是这般模式。叶子芙在工地上统筹协调，处理各种琐事，展现出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干练；赵玉衡则跟随黎三婆，在工地旁的空地上，进行着近乎残酷的武学修炼。一个运筹帷幄，一个挥汗如雨，构成了槐树村工地上一道独特的风景。
赵玉衡很累，但是看到小师妹叶子芙不仅要看着酒坊建设程度，还要跟着5个师傅，是的，5个。要学习5个师傅的本领，她的这个累字就说不出来。
真的很佩服小师妹！
在周文敏的高效管理和充足资金的支持下，酒坊的建设进度飞快。不过月余时间，一座崭新的、功能齐全的“谢记第一酒坊”便在槐树村拔地而起，只待择吉日开窖酿酒了。
就在酒坊建成，叶子芙琢磨着何时开始试产时，一直沉默跟随在她身侧的小乌龟，在一个傍晚，通过意念向她传递了信息。
「小主人，此间事暂了。然功德积累，不可懈怠。」
叶子芙正坐在自己小屋的炕上，闻言在心中回应：「我知道，接下来要帮着娘亲找地方建皮蛋作坊，还有舅舅那边的白酒销售……」
「不，」小乌龟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有一处，更需要你。由此向西北，一日马车路程，位于锦城与北地巍城交界之地，有一村落，名为小柳木村。此地土地贫瘠，交通闭塞，村民生活困苦，犹胜槐树村初时。」
叶子芙的心微微一沉。她想起刚来槐树村时，看到的那些面黄肌瘦的村民，那些渴望工作的眼神。一个酒坊，确实改变了这里很多人的命运。
「小乌龟，你的意思是……？」
「在那里，再建一座酒坊。」小乌龟的话语不带丝毫感情，却蕴含着一种笃定，「规模无需过大，一如槐树村此座即可。一座酒坊，足以让他们安居乐业，养活一村老小。」
叶子芙愣住了。再建一座？她下意识地想说自己不行，槐树村这个酒坊，很大程度上是依靠周文敏的协助、谢家的资源和爹爹的威望才顺利建成的。她一个小孩子，如何去一个陌生的、更贫穷的地方再建一个？
「我……我不太会。」她有些底气不足地回应。
小乌龟那庞大的化形身躯在她意识中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声音依旧平稳：「无妨，听吾指引便可。选址、招募、管理，吾会告知你如何行事。」它顿了顿，补充道，「墨天、墨云那两个小子，历练一番，已堪些用场。有些秘密，可以让他们知晓一二了。他们，是可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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