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时间仿佛被拉长,又被压缩。
司马靖星瘫软在床榻上,意识在剧痛消退后的虚脱与那奇异循环带来的微弱清凉感之间浮沉。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冰火两极的烙铁,一边是吴枫辰那精纯北冥寒气带来的、几乎要冻结灵魂的酷寒,另一边是蚀骨金蚕被强行压制后依旧不甘蛰伏、从丹田深处传来的阵阵灼痛。
冰与火在他体内激烈地拉锯,将他的经脉变成了惨烈的战场。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与冰冷的夹缝中,那一丝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循环,却顽强地存在着。
它源自吴枫辰按在他丹田的那只手掌,寒气如同决堤的冰川之水,涌入他近乎枯竭的经脉。但这股力量并未像之前那样横冲直撞,带来纯粹的破坏。或许是因为司马靖星濒死状态下生命本能的引导,或许是因为那残存胤火本源的自发亲和,又或许是那冥冥中存在的“太初”道韵在无形中调和……
那冰冷的北冥寒气,在流经某些特定经脉时,竟会极其细微地,剥离出一丝最精纯的、不带毁灭意志的寒性能量。而司马靖星体内那微弱胤火,则如同嗅到同伴气息的萤火,小心翼翼地缠绕上去。
冰与火,这两股本该相互湮灭的力量,在这濒临崩溃的容器内,以一种近乎奇迹般的、脆弱的平衡,开始了缓慢的交融与循环。
这循环并非顺畅无阻。每一次流转,都伴随着经脉被撕裂般的刺痛和冰火属性冲突带来的剧烈胀痛。司马靖星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冷汗刚渗出毛孔就被体表的寒意冻结成冰晶,嘴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
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那丝微弱循环的持续,蚀骨金蚕带来的焚心之痛,正在被一点点地中和、安抚。那狂暴的蛊虫,似乎也被这蕴含着更高层次道韵的冰火循环所震慑,凶戾之气减弱,蜷缩在他金丹的裂痕处,发出不安的低频嘶鸣。
更重要的是,他那原本因为“焚血祭天”和此次反噬而近乎彻底碎裂的金丹,在这股蕴含着生机的冰火气流(尽管极其微弱)的滋养下,那触目惊心的裂痕,竟然……停止了蔓延!
甚至,在最细微的层面上,有一丝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弥合迹象!
虽然缓慢到可以忽略不计,但这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信号!
“有效……真的有效……” 司马靖星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混合着巨大的疲惫。他强行集中起涣散的精神,不再被动承受,而是尝试着,用自己残存的意志,去小心翼翼地引导那丝循环。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他的心神必须如同在最脆弱的冰面上行走,既要避免触动吴枫辰那庞大的、充满寂灭意志的寒气主体,又要精准地引导那剥离出的、相对温和的部分与自己的胤火交融。
稍有差池,要么是被寂灭寒气瞬间反噬,神魂冻结;要么是引动胤火过旺,打破这脆弱的平衡,再次激怒金蚕。
他的额头渗出更多冷汗(旋即冻结),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紧闭的眼眸在眼皮下剧烈地转动着,显示着他正进行着何等艰难的努力。
而此刻的吴枫辰,状态也同样微妙。
他依旧静立在床边,手掌稳稳地按在司马靖星的丹田,维持着寒气的输送。那双幽蓝漩涡般的眼眸,低垂着,注视着身下之人那痛苦而专注的脸庞。
没有情感,没有思绪。
但在那绝对死寂的冰封意志深处,某种更加原始、更加贴近力量本源的“感知”,却在被动地记录着、分析着体内寒气流出后,在司马靖星体内引发的种种变化。
他“感受”到了那丝微弱循环的形成。
“感受”到了蚀骨金蚕的凶性被压制。
“感受”到了司马靖星那濒临破碎的金丹,因为这意外的循环而趋于稳定。
甚至……他也“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司马靖星灵魂印记的生机与执念,正通过那循环的气流,如同最纤细的蛛丝,反向渗透,试图缠绕上他那冰封的核心。
这丝“异物”的侵入,让那庞大的寂灭意志本能地产生了一丝排斥。周身的幽暗冰雾微微波动,寒意似乎有加剧的趋势。
然而,就在这排斥即将化作实质的反击,将那丝微弱循环连同司马靖星的生机一同碾碎的刹那——
吴枫辰那按在司马靖星丹田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这个动作细微到几乎不存在。
并非出于“吴枫辰”的意志。
更像是他这具作为“寂灭容器”的身体,在感受到那循环气流中蕴含的、一丝极其熟悉的、源自“北冥”本源的纯净寒意(尽管已与胤火交融)时,所产生的……本能共鸣?
是了。
那循环中属于“冰”的部分,终究源于他的寒玉灵体。即便已被胤火中和,改变了性质,但其最核心的“根”,依旧与他同源。
毁灭的意志,与对“同源”力量的微妙感应,在他那非人的意识底层,形成了短暂的僵持。
就是这刹那的僵持,让那致命的排斥未能立刻爆发。
也让司马靖星引导的那丝脆弱循环,得以在刀锋上,又艰难地维持了片刻。
寝殿内,寂静无声。
只有两人之间那无形而又凶险的灵力交互在无声地进行着。
司徒烈和几名御医连大气都不敢喘,紧张地看着这超出他们理解范畴的一幕。他们能看到司马靖星的脸色依旧难看,但气息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急速衰败,那蚀骨的痛苦也明显减轻。而那位吴先生,则像一座沉默的冰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却又成了维系殿下生机的唯一支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炷香,也许是几个时辰。
司马靖星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心力,引导循环的意志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断裂。他闷哼一声,彻底昏死过去,身体软软地瘫倒。
然而,就在他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他仿佛听到(或者是感觉到)一个极其微弱、极其冰冷、仿佛来自万载冰层之下的、破碎的音节,直接响彻在他的灵魂深处:
“……不……要……睡……”
那声音……陌生,又熟悉。
是……他吗?
带着这个最后的念头,司马靖星的意识,彻底被黑暗吞没。
而吴枫辰,在司马靖星昏迷后,依旧没有移开手掌。
他那幽蓝的眼眸,注视着失去意识的司马靖星,良久,周身的寒意才缓缓收敛。他移开手,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寝殿,返回那座冰封的听雪轩。
只是,在他转身的刹那,若有精通灵魂之道的高人在场,或许能察觉到,他那绝对死寂的气息核心,似乎……紊乱了那么极其细微的一丝。
仿佛一颗投入绝对零度冰湖的石子,虽然未能激起涟漪,却让那完美的、亘古不变的“静”,产生了一道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裂痕。
寝殿内,危机暂解。
蚀骨金蚕被压制,金丹崩碎的趋势被止住。
甚至,意外地开启了一条以冰火循环修复自身的、前所未有之路。
但司马靖星知道(如果他醒着),这条路,遍布荆棘,通往的或许是新生,也或许是……更彻底的毁灭。
而吴枫辰……
那声“不要睡”,究竟是寂灭本能对“有趣容器”的不舍,还是冰封灵魂深处,一声无人听闻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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