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的码头雾气弥漫,杜月笙站在“义顺码头”的栈桥上,指尖夹着的雪茄燃到了尽头。桥下,三艘货轮并排停靠,甲板上站着的汉子们都光着膀子,腰间缠着铁链——这是“过江龙”张彪的地盘。三天前,张彪带着人砸了恒社在码头的转运点,理由是“杜先生的人占了他的卸货位”。
“杜先生,要不直接调弟兄过来?”阿笙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咱们恒社的人手,能把这码头掀个底朝天。”
杜月笙吐出烟圈,雾气在他眼前散开,露出远处张彪的人正在殴打搬运工的身影。“掀翻容易,可这些搬运工明天还要吃饭。”他掸了掸长衫上的灰,“张彪是粗人,吃硬不吃软,但他娘在码头边开了家馄饨铺,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生火。”
正说着,栈桥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张彪提着根钢管,带着三十多个弟兄冲了过来,个个脸上带着戾气。“杜月笙,你还真敢来!”张彪把钢管往地上一戳,火星溅在木板上,“今天就让你知道,这码头谁说了算!”
杜月笙没动,反而冲身后挥了挥手。两个恒社弟兄抬着个食盒走上来,打开盖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张老板,今早路过你娘的馄饨铺,她让我给你带几个包子。”他拿起一个递过去,“她说你小时候最爱吃她包的荠菜馅。”
张彪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钢管“哐当”掉在地上。“少拿我娘说事!”他吼着扑上来,拳头擦着杜月笙的耳边飞过。阿笙想上前,却被杜月笙按住——他竟侧身躲过拳头,顺势抓住张彪的手腕,往怀里一带,张彪踉跄着撞在货箱上,疼得龇牙咧嘴。
“你娘的馄饨铺,上个月被地痞收了双倍保护费。”杜月笙的声音混着江风,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那地痞是‘黑虎堂’的,而黑虎堂的幕后老板,是你拜把子兄弟李老四。”
张彪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
“你抢我的卸货位,李老四就趁机把你的货揽了过去,现在正用你的码头赚黑心钱。”杜月笙从怀里掏出一叠账单,扔在张彪面前,“这是他近三天的出货单,每笔都比给你的价低三成。”
张彪抓起账单,手指抖得厉害。突然,他抄起钢管就往码头深处冲——那里停着李老四的货船。“姓李的,我操你祖宗!”
局面瞬间反转。张彪的弟兄们面面相觑,杜月笙趁机喊道:“愿意跟着张老板讨公道的,过来领包子!”
半个时辰后,码头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李老四被张彪按在甲板上,打得鼻青脸肿,他带来的人要么被恒社弟兄制服,要么早跑得没影了。张彪喘着粗气,突然对着杜月笙抱了抱拳:“杜先生,谢了。这码头……以后你说了算。”
杜月笙却摆了摆手:“码头还是你的,但得改改规矩。”他指着那些搬运工,“以后工钱加倍,不许克扣;货主的运费降两成,让他们多来几趟。”
张彪愣了愣,随即点头:“成!”
正说着,码头入口突然传来警笛声。一群巡捕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李老四的表哥王探长。“都不许动!有人举报这里聚众斗殴!”王探长掏出手铐,径直走向杜月笙,“杜先生,跟我回巡捕房一趟吧。”
张彪急了,刚要上前理论,却被杜月笙拦住。“王探长,抓人得有证据吧?”他从怀里掏出个录音盒,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王探长和李老四的对话,全是如何栽赃陷害的密谋。
王探长的脸瞬间惨白。这时,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快步走来,亮出证件:“法租界总巡捕房,奉命调查王探长滥用职权一案。”他身后的人立刻上前,给王探长戴上了手铐。
男人冲杜月笙点头致意,正是恒社在巡捕房的弟兄。
雾气渐渐散去,阳光照在码头上,搬运工们扛着货物往来穿梭,吆喝声比平时响亮了许多。张彪的娘提着馄饨担走过来,给每个人碗里舀了勺热汤。“杜先生,尝尝我新熬的骨汤。”
杜月笙接过碗,热气模糊了镜片。他看向江面上缓缓驶过的货轮,突然明白——抢地盘不是为了独吞,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好好活着。就像这碗馄饨汤,热乎,实在,能暖透人心。
下午,杜月笙带着弟兄们往城西的“鬼市”走。那里是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由“独眼龙”赵六把持,专卖偷来的赃物。刚走到巷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哭喊声。一个老婆婆被按在地上,怀里的布包被抢走——里面是她给孙子治病的救命钱。
“赵六,你连老人家的钱都抢?”杜月笙的声音冷得像冰。
赵六从阴影里走出来,瞎了的左眼眶陷成个黑洞,手里把玩着把匕首:“杜先生管天管地,还管得着我吃饭?这鬼市的规矩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他吹了声口哨,十几个蒙面人从屋顶跃下,手里的刀在暗处闪着寒光。
阿笙刚要掏枪,却被杜月笙按住。“规矩是人定的,也能改。”他突然脱下长衫,露出里面的短打,“赵六,敢不敢跟我打个赌?你赢了,我从此不踏足鬼市;我赢了,这鬼市的规矩,得按我的来。”
赵六眯起独眼,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圈:“赌什么?”
“就赌谁先碰到巷尾那盏灯笼。”杜月笙指了指巷子尽头,那里挂着盏破旧的红灯笼,“不准用武器,只凭拳脚。”
没等赵六答应,杜月笙已经冲了出去。赵六咒骂一声,也拔腿就追。巷子里障碍物林立,赵六熟悉地形,几个腾挪就追上了杜月笙,一拳砸向他后心。杜月笙像是背后长了眼,猛地矮身,赵六的拳头砸在货箱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两人在狭窄的巷子里缠斗,杜月笙看似落了下风,却总能在箭不容发之际避开要害。快到巷尾时,赵六突然抄起旁边的扁担,狠狠砸向杜月笙的腿——他根本没打算遵守赌约。
杜月笙早有防备,借着扁担的力道,一个旋身踢在赵六的胸口。赵六倒飞出去,撞在灯笼架上,红灯笼“哗啦”一声掉下来,正好砸在他脸上。
“我赢了。”杜月笙站在灯笼旁,掸了掸身上的灰。
赵六挣扎着爬起来,眼里满是怨毒:“你耍诈!”
“是你先破的规矩。”杜月笙弯腰扶起老婆婆,“从今天起,鬼市不准抢东西,买卖自愿,欺负老人小孩的,打断腿。”他看向那些蒙面人,“愿意留下的,跟着张彪去码头干活,工钱加倍;想走的,现在就滚。”
蒙面人面面相觑,最后大半都放下了刀——谁不想过安稳日子呢?
赵六看着空荡荡的巷子,突然瘫坐在地上。杜月笙扔给他个钱袋:“去治治眼睛吧,城西的周医生医术不错。”
夕阳把巷子染成金红色,老婆婆捧着失而复得的钱,对着杜月笙连连作揖。他摆了摆手,转身往外走,阿笙追上来问:“杜先生,这鬼市以后怎么办?”
“让张彪的娘来管,”杜月笙笑着说,“她的馄饨摊,能摆到巷口来。”
远处的码头上,张彪正指挥着工人卸货,吆喝声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痛快。江风吹过,带着馄饨的香气和码头的鱼腥气,混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杜月笙知道,这片地盘算是真正拿下了——不是靠打,是靠懂人心,知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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