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焊枪，走到店铺最里面一堆废弃发动机旁，摸索着按了几下。地面无声地滑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下面不是楼梯，而是一片旋转着、散发着微弱磷光的彩色雾气。
“直达‘梦境浅滩’，坐标已输入，稳定性只能维持标准时十二个刻度，超时了自己想办法游回来。”老王拍了拍手，又回去捣鼓他的晶板了。
“走。”守夜人率先跳入那片彩色雾气。
我紧随其后。穿过洞口的瞬间，一种失重和扭曲感同时袭来，仿佛身体和意识被同时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四周是飞速流转、毫无逻辑可言的色彩和光影碎片，耳边充斥着无数模糊的呓语、笑声、哭声和意义不明的噪音。
这就是通往“千层梦境”的非法通道？比正规渠道刺激多了。
几秒钟后（或者几分钟？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脚下一实，我们落在了一片柔软的、如同般的“地面”上。
眼前景象光怪陆离，超出了任何现实世界的逻辑。天空是流淌的油画色彩，时而蔚蓝如洗，时而紫霞漫天，偶尔还有巨大的、如同水母般的透明生物缓缓飘过。远处，城堡的尖顶与摩天大楼的残影交织，茂密的森林里长着齿轮和水晶构成的树木，一条由闪烁的糖果铺成的小径蜿蜒通向未知的深处。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气、书本的墨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虑的气息。
这里就是“千层梦境”，智慧生物潜意识与幻想的垃圾场兼宝藏地。
“展开信息稳定锚，范围十米。”守夜人迅速从装备箱里拿出一个金属圆盘放在地上，圆盘亮起柔和的白色光芒，将周围那不断变幻、试图侵入我们意识的梦境碎片稍微推开了一些。“感应符印有反应吗？”
我凝神催动魂核中的灰色符印。那冰冷的触感与周围生机勃勃（或者说混乱不堪）的梦境环境格格不入，如同在盛夏投入一块寒冰。符印微微震颤，指向了一个方向——那片长着齿轮水晶森林的深处。
【有，在那边。】我传递信息，【但感应很微弱，而且……断断续续，好像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正常。梦境维度信息干扰极强。跟紧我，注意规避那些情绪浓度过高或者逻辑完全崩坏的区域，容易被同化。”守夜人端起一个类似罗盘但指针是某种生物神经束的仪器，谨慎地在前方引路。
我们踏入齿轮水晶森林。脚下的“地面”时而柔软如云，时而坚硬如铁。旁边的树木，有的在轻声吟唱古老的歌谣，有的则在疯狂地重复着某个数学公式，还有的甚至试图用枝叶编织出我们的样貌。一些闪烁着微光的、如同蒲公英种子般的梦境碎片不时飘过，触碰到的瞬间，会短暂地体验到某个陌生生命的一段记忆或幻想——甜蜜的初吻、失败的考试、拯救世界的英雄梦……
在这种地方寻找一块“寂灭”碎片，简直就像在迪厅里找一本哲学着作。
越往深处走，感应符印的指向就越发清晰，但周围的梦境环境也变得更加诡异和……危险。我们路过一个不断重复“永远无法完成的作业”的噩梦区域，仅仅是边缘的辐射就让阿文（通过守夜人携带的通讯器连接）在事务所那边开始焦虑地啃指甲；还避开了一个弥漫着粉色雾气、充斥着各种少儿不宜幻想的“春梦沼泽”，猫又小姐好奇地想多看一眼，被守夜人严厉喝止。
“注意，前面情绪波段异常剧烈！”守夜人突然停下，指着仪器上疯狂跳动的读数。前方，森林出现了一片空地，空地上悬浮着一个巨大的、不断扭曲变幻的、由暗红色雾气构成的…… 茧？茧的表面浮现出无数愤怒、恐惧、悲伤的面孔，发出无声的嘶吼。
“是‘集体恐惧之茧’！”守夜人脸色微变，“大量相似负面情绪梦境堆积形成的恶性聚合体，有很强的攻击性和污染性！绕路！”
然而，我魂核中的感应符印，却明确地指向那个令人不安的巨茧！
【碎片……在里面？或者，被它包裹着？】
守夜人骂了句脏话：“麻烦大了！这东西不好惹，硬闯会引起整个区域梦境生物的暴动。”
就在我们犹豫之际，那巨茧似乎察觉到了我们这两个“异类”的存在，表面的面孔齐齐转向我们，暗红雾气翻涌，几道由纯粹恐惧情绪构成的、如同触手般的黑影，猛地向我们抽来！
“防御！”守夜人瞬间撑开能量护盾，黑影抽在护盾上，发出刺耳的、仿佛玻璃刮擦的噪音，护盾剧烈闪烁！
我则催动“定义”权柄，试图削弱这些情绪攻击：“定义：此等恐惧，皆为虚妄！”
效果有限。这里的恐惧源于无数生命的潜意识，真实而庞大，非简单的定义所能完全化解。
更糟糕的是，打斗的波动似乎惊动了森林里其他的梦境生物。周围那些齿轮树木的吟唱变成了尖锐的警告，水晶叶片互相碰撞发出警报般的脆响，远处甚至传来了沉重的、如同巨兽般的脚步声！
我们被包围了！
前有“集体恐惧之茧”，后有闻讯而来的梦境生物！
守夜人一边抵挡着恐惧触手的攻击，一边快速扫视四周，寻找突破口，但脸色越来越沉。“情况不妙，准备强行……”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突然感觉到，魂核内那一直与感应符印别扭共存的“可能性”光影，剧烈地闪烁起来！它似乎对那“集体恐惧之茧”……产生了某种奇特的“食欲”？
【等等！】我阻止了守夜人启动某种看起来就很危险的最终手段，【‘可能性’……它好像有办法！】
我放开对“可能性”光影的压制。它立刻从我魂核中涌出，不再是温和的光，而是化作一片七彩的、充满了无数“未被选择的路”和“或许会更好”的意念的漩涡，主动迎向了那抽来的恐惧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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