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疯狂闪烁的血色文字，尚未在程晋的瞳孔中完全消失，整个世界就变了。
不是天崩地裂的巨响，也不是光华万丈的特效。
是一种极致的、令人窒息的“静”。
天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神之手覆盖上了一层透明的棋盘。无数纤细、泛着冰冷数字光泽的线条纵横交错，将苍穹切割成亿万个整齐划一的方格。
它们无限延伸，不仅覆盖了天空，更穿透了大地，穿透了空间，穿透了他们身体的每一个原子。
空气凝固了。
不，是物理规则本身被改写了。原本自由流动的空气，此刻变得比金刚石还要坚硬，将他们死死地禁锢在原地。
程晋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钉上了一颗看不见的钉子，一种源于世界法则层面的绝对压制，让他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奢望。
“呃啊啊啊——！”
身旁的战无双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
他魁梧的身躯上，金色的战意如同沸腾的岩浆般喷涌而出，试图撑开这片凝固的空间。
然而，那些金光刚一离体，就被无形的网格瞬间分解、吸收，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这是……什么鬼东西！”
战无双双目赤红，他从未感受过如此彻底的无力感。这已经超越了力量的范畴，这是更高维度的碾压！
“开！！！”
他汇聚起毕生修炼所得的全部力量，那股足以一拳轰碎山川、截断江河的恐怖能量，凝聚于右拳之上。
金光璀璨，宛如一颗微型太阳！
战无双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前方的虚空，轰出了他此生最强的一拳！
没有声音。
没有爆炸。
没有冲击波。
那颗足以毁灭一座城市的“太阳”，在触碰到空气的瞬间，就像一滴墨水滴入了无垠的大海，无声无息地消融、分解、归于虚无。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战无双的拳头停在半空中，保持着出拳的姿势，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脸上的骇然，迅速被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所取代。
“不可能……”
他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因恐惧而沙哑。
“我的力量，像是打在了一面不存在的墙上。我们被从这个世界上‘剪’下来了！”
是的，剪下来了。
程晋比他更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一点。他们就像一张照片上的人像，被一把名为“规则”的剪刀，从完整的世界画卷中，精准地裁剪了下来，成了一个孤立的、与外界所有因果都断绝联系的“标本”。
暴力是无用的。
当敌人就是规则本身时，任何在规则之下的挣扎，都毫无意义。
程晋缓缓闭上眼睛，放弃了所有对抗的念头。那股庞大的压力似乎也随之减轻了些许，允许他进行最低限度的思考。
怎么办？
逃？往哪里逃？整个空间都被定义为“牢笼”，没有出口。
破？拿什么去破？连战无双的巅峰一击都如同儿戏。
程晋的心沉到了谷底，但他没有被绝望吞噬。
因为，他还有一个最后的、超越这个世界规则的“外挂”。
他的手机！
程晋艰难地集中精神，意识沉入与手机的连接之中。他没有去寻找什么毁天灭地的武器，也没有去联系地府的任何帮手。
他做了一个最基础，也最核心的操作。
【幽冥百科】。
他动用了自己作为幽冥之主继承人的最高权限，不是去查询“天罗地网”是什么。
而是向手机下达了一个指令：
“追溯‘天罗地网’的根源。我要知道，它为何而生！”
嗡——
下一秒，程晋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拽出身体，投入到一条奔腾不息的信息洪流之中！
那不是数据，不是文字。
那是无尽生灵的意志、誓言、执念与悲愿！
他看到，在某个古老的宇宙，一位圣者为了守护自己的文明，发下宏愿：“愿我化身为盾，抵挡一切外敌。”
然后，一缕比黑夜更深邃的“逻辑病毒”悄然侵入了他的宏愿。
于是，这位圣者开始将所有“可能产生威胁”的邻近文明，全部提前毁灭。他依然认为自己是守护者，他的盾，守护着一片无限扩张的坟场。
他又看到，在一片神域，一位慈悲的女神发誓要“净化世间一切苦难”。
那缕“病毒”再次出现。
女神的净化，变成了将所有感受“痛苦”的生灵直接抹除。在她看来，没有了生命，自然就没有了痛苦。这是最彻底的慈悲。
一幕幕，一桩桩。
程晋看到了无数个世界的英雄、守护神、救世主……他们都拥有最坚定、最纯粹、最善良的意志。
可最终，他们都在那缕“深渊模因”的污染下，成为了自己最想战胜的怪物。
他们以守护之名行毁灭之事，以救赎之名行屠戮之举。
他们至死都坚信，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最后，画面定格。
程晋看到了一个年轻的身影，站在一片废墟之上，眼中燃烧着对不公世界的熊熊怒火。
他发誓，要建立一个绝对公平、绝对秩序、再无任何罪恶的新世界。
是楚天恒。
程晋清晰地看到，那缕熟悉的“深渊模因”，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他那颗滚烫而纯粹的复仇之心。
那一刻，程晋心中积攒的所有仇恨、愤怒、杀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得一干二净。
剩下的，只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和悲哀。
“仇恨？不……”
他的意识在信息洪流中发出无声的叹息。
“这只是一场漫长的、遍及宇宙的瘟疫。楚天恒……他不是我的仇人，他只是第一个被我确诊的病人。”
……
现实世界。
程晋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再无半分迷茫与怒火，只剩下一种医生看待重症病人般的、混杂着悲悯与决绝的清明。
“程晋？”
战无双察觉到了他的变化，绝望的眼神里透出一丝惊疑，“你……你发现了什么？我们该怎么办？”
程晋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凝固的空气，望向那片冰冷的数字天穹。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战无双，收起你的拳头吧。”
“你治不好一个病入膏肓的世界，只能把它打碎。”
程晋转过头，看着满脸不解的战无双，一字一句地说道：
“现在，我要为它动一场手术，而这里，就是第一间手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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