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
恶臭，混杂着铁锈、腐烂物和化学废料的浓重气味，粗暴地灌入鼻腔，几乎让人窒息。
剧痛，从四肢百骸的每一寸，到灵魂深处，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钢针在疯狂搅动。
林绝的意识，就在这片冰冷、恶臭与剧痛交织的黑暗中，艰难地重新凝聚。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没有带来丝毫安慰，反而像一把冰冷的钳子，将他从昏沉中彻底夹醒。
“活下来了……代价呢？”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正像跗骨之蛆一般盘踞在他的身体里，撕扯着他的生命本源。那不是伤口的疼痛，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剥离感，仿佛他的存在正在被这个世界从根源上强行“修正”，抹去。
“这股撕裂灵魂的力量……这就是‘时间悖谬度’飙升引来的‘世界修正力’反噬吗？”
他强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只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冰冷的污水正从他身下流过，不断带走他本就所剩无几的体温。
这里是……城市的地下排污管道。
动用禁术【燃血因果】的最后记忆碎片疯狂涌上心头。
地下设备间内，面对龙牙小队和“时序守护者”的前后夹击，他毫不犹豫地燃烧了自己的本源。灰白的发丝在耳边飘散，换来的是超越极限的速度与力量。他撞碎合金墙壁，将那帮国家最顶级的战士和那个规则的化身，一同留在了身后。
最终，他一头撞开一个锈蚀的排污管道盖板，坠入了这不见天日的地下水网。
林绝尝试活动了一下身体，右臂传来骨骼错位的剧痛，左腿似乎被金属碎片贯穿，每一次心跳都会带起一阵撕心裂肺的抽痛。内脏更是火烧火燎，显然受到了禁术反噬和世界修正力的双重侵蚀。
换做任何一个A级以下的觉醒者，这种伤势下，唯一的结局就是在这冰冷的污水中，无声无息地走向死亡。
但林绝不是。
他猛地咬住舌尖，剧痛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前世，我倒在黎明之前。”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混浊的水呛入喉咙，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这一世，我不能死在这阴沟里！”
复仇的火焰，是支撑他超越一切极限的唯一燃料。
他用唯一还能活动的左手在身上摸索，万幸，那个防水的战术急救包还挂在腰间。他忍着剧痛，用牙齿和单手费力地打开，摸出了一支高能营养剂，看也不看就直接扎进了自己的大腿。
一股暖流迅速扩散开来，暂时压制住了身体的崩溃趋势。
他必须移动。在这里多待一分钟，生存的希望就渺茫一分。
林绝靠着墙壁，用尽全力，一点点将自己从污水中撑起来。黏腻滑溜的管壁上布满了苔藓和不知名的污物，每一下都几乎让他滑倒。
他站稳了，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像一头濒死的孤狼。
他仔细倾听着水流的声音，辨别着方向。主管道的水流太急，而且最终会通向污水处理厂，那里戒备森严，以他现在的状态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他必须找到废弃的支线管道，或是旧时代的工程遗迹。
前世作为人类战神，无数次在绝境中求生的经验，在这一刻成了他唯一的依仗。
拖着残破的身躯，林绝开始在黑暗中逆着细小的水流前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只有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一个小时。
体内的反噬之力越来越强，视线开始阵阵发黑，高能营养剂带来的能量正在飞速消耗。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再次沉沦时，他的手触摸到了一段冰冷的金属。
不是管道的弧形墙壁，而是……梯子！
林绝精神一振，顺着梯子向上摸去。上方，是一个方形的金属平台，平台中央似乎有一个可以开启的盖子。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了上去，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哀嚎。平台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味道。
他摸到了盖子的边缘，还有一个巨大的锁扣。
是一把早已锈死的机械锁。
林绝的心沉了下去。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破坏这把锁。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警报声，顺着管道的缝隙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是治安署的搜捕警报！
他们已经开始对地下管网进行排查了！
没有时间了！
林绝的眼中迸发出一股骇人的凶光。他环顾四周，在平台的角落里摸到一根断裂的钢筋。他将钢筋的一头卡进锁芯的缝隙，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猛地发力！
这是他前世学到的撬锁技巧，利用杠杆原理破坏内部结构。
“咔……吱……”
锈死的锁芯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但纹丝不动。
林绝的额头青筋暴起，手臂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衣物。
“给我……开！”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将残存的所有力量都灌注在这一点上。
“砰！”
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锁芯应声而断！
林绝来不及欣喜，立刻推开沉重的井盖，一股干燥但充满灰尘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然后反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扇厚重的钢铁井盖重新拉上，并用断裂的钢筋卡死了内侧的插销。
“轰隆。”
随着井盖合拢，外界的一切声音，包括那催命的警报声，瞬间被隔绝。
世界，终于安静了。
林绝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恢复了一点力气。他从急救包里拿出最后一根应急照明棒，用力一折。
幽绿色的冷光亮起，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这里似乎是一处被废弃的民防工程，空间不大，堆满了蒙尘的箱子和设备。空气虽然浑浊，但至少是安全的。
他靠在墙角，第一次，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虚弱。这种对身体失去掌控的感觉，让他发自内心地厌恶。他脱下破烂的上衣，开始处理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消毒、清创、缝合……他的动作冷静而专业，仿佛在处理的不是自己的身体。但那微微颤抖的手，和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却暴露了他此刻的状态。
就在他处理完腿上的伤口，准备找个地方彻底休息时，他的手在清理地面杂物时，触碰到了一个异样的东西。
不是冰冷的金属，也不是粗糙的混凝土。
那是一种温润的、带着奇特纹理的触感。
他疑惑地拿起照明棒照去，发现在墙角的一个破木箱下，压着一枚古朴的竹简。
竹简很小，只有巴掌大小，颜色深沉，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上面用古老的篆文刻着两个字。
“闻道”。
就在林绝的手指触碰到那两个字的瞬间，异变陡生！
他体内的【因果倒转之书】猛地一震，竟自主浮现出来，悬停在他面前！
这本伴随他重生的神秘书册，第一次在他没有主动召唤的情况下出现，并且散发出一股林绝从未感受过的奇异波动，仿佛是遇到了同源，又或是宿敌。
书页“哗啦啦”地自行翻动，速度之快，前所未有，最终猛地停在了一张空白的页面上。
下一秒，一道道微光在页面上汇聚、游走。
那光芒，不是代表仇敌的猩红，也不是代表负债者的纯白。
而是一种中性的、没有任何情感色彩的……灰色。
灰色的光芒缓缓交织，最终，在书页的正中央，凝聚成了三个清晰的字体。
林绝的瞳孔骤然收缩。
“秦书仪……？”
他低声念出这个陌生的名字，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书页上从未出现过的灰色名字……不是敌人，也不是负债者。在这盘棋上，你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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