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穿过烂尾楼顶的窟窿，不知疲倦地砸落。
一滴，一滴，落在林绝的脸上，混着从他额角渗出的温热鲜血，蜿蜒而下，最终汇入身下那片不断扩大的暗红血泊。
他靠着粗糙的水泥立柱，身体的温度正在被脚下的积水和持续的失血一点点抽离。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一把碎玻璃，剧痛从撕裂的肺部蔓延至四肢百骸。
视野早已化为一片晃动的血色与黑暗，唯有脑海中，那来自【因果倒转之书】的系统提示，用最刺目的猩红字体，无情地宣判着他的命运。
17%……
这个数字像一根毒刺，扎进林绝即将涣散的意识里。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发出一阵漏风般的嗬嗬声。
“呵……前世血战星海，为人类流尽最后一滴血，死得其所。”
他嘶哑的独白，在空旷的楼层里显得格外凄凉。
“没想到重生一回，却要死在这阴暗潮湿的臭水沟里……像一条无人问津的野狗？”
绝望如冰冷的海水，开始淹没他的心智。
不！
一个决绝的念头，如惊雷般在灵魂深处炸响！
前世的遗憾，那些未能手刃的叛徒嘴脸，在眼前一一闪过。
这一世的誓言，要亲手改写世界毁灭的结局，言犹在耳！
他还没有将苏家、王家那些背叛者，一个个钉上历史的耻辱柱！
他还没有找到导致末日降临的最终根源！
他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结局……绝不能在这里被改写！”
强烈的求生欲化作最后的燃料，让即将熄灭的灵魂之火，轰然复燃！
林绝猛地睁开眼，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能量，可经脉寸断，丹田空寂，回应他的只有一阵阵让身体弓成虾米的剧烈痉挛。
伤得太重了。
黑金帝国那位A级执行官，临死前引爆核心的同归于尽一击，威力远超想象。若非他最后关头用因果之力偏转了部分伤害，现在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常规的自愈能力，在这种毁灭性的伤势面前，杯水车薪。
就在他意识再度模糊之际，脑海中那本始终沉寂的古朴书册——【因果倒转之书】，突然绽放出诡异的暗金色光芒。
书页“哗啦啦”地疯狂翻动，超越了任何物理可能的速度，最终，“啪”的一声，定格在一张他从未见过的页面上。
这张书页的纸张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金色，上面的文字仿佛是由凝固的血液写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与威严。
林绝的目光死死锁住“代价未知”四个字，心脏猛地一沉。
因果之书从不虚言。它所说的“巨大痛楚”，绝对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折磨。它所说的“未知代价”，更可能动摇他的根基。
但，他还有选择吗？
没有了。
比起未知的代价，眼前的死亡更加真实，也更加冰冷。
“代价是什么？全部显示出来。”
他用尽最后的意志，在意识中发出决绝的指令。
“无论是什么，我都付得起！”
书页上的血色文字一阵蠕动，迅速罗列出他目前可以献祭的选项。
林绝的眼神在两个选项之间飞速扫过。
b级机缘的诱惑力极大，几乎能让他瞬间恢复战力。但“未知”二字，也意味着极大的风险。未来是环环相扣的，失去一个b级机缘，可能会导致他错失某个关键的晋升机会，甚至影响到最终的复仇大计。
而‘初级格斗精通’，虽然只是d级奖励，却是他重生以来，凭借无数次战斗磨砺出的战斗本能。它早已融入骨血，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放弃它，就像自断一臂。
但……也仅仅是“像”而已。
技巧没了，可以再练。他拥有两世的战斗经验，真正的强大源自这颗不屈的战斗之心！
可若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机缘”赌上现在，一旦代价是他无法承受的，那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活在当下，才是唯一的选择！
“我选择……献祭‘初级格斗精通’！”
没有丝毫迟疑，林绝做出了决定。
在他确认的瞬间，一股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恐怖剧痛，轰然降临！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他的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扔上岸的鱼，剧烈地弹动着。
这不是肉体的痛。
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本源的、活生生的剥离！
他“看”到一只无形的法则之手，穿透了他的识海，粗暴地抓住了他灵魂中一枚散发着微光的烙印。
那是代表着“格斗精通”的因果之种！
无数关于格斗的记忆、千锤百炼的肌肉反应、生死一线的战斗本能……所有的一切，都被这只手连根拔起！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那种空虚与割裂感，比死亡本身更加恐怖！
那枚因果烙印被剥离后，在他的意识海中“砰”的一声，炸裂成亿万片金色的光屑！
紧接着，这些光屑在因果法则的强行聚合下，被压缩、重组，化为一股灼热到近乎毁灭的生命洪流！
轰！
这股洪流没有丝毫的温柔，以最狂暴、最野蛮的姿态，冲刷着他残破的四肢百骸！
如果说之前的灵魂撕裂是世间极致的酷刑，那现在的肉体修复，简直就是身处地狱熔炉！
滚烫的能量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干涸的经脉中横冲直撞。
断裂的骨骼在“咔咔”的爆响中被强行熔接，破损的内脏被滚烫的能量粗暴地包裹、灼烧、重塑。
每一寸血肉，每一个细胞，都在经历着毁灭与新生的循环。
林绝在地上不受控制地抽搐、翻滚，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野兽嘶吼。
他前世经历过无数酷刑，也曾身负濒死重伤，但没有任何一种痛苦，能与此刻相提并论。
意识在无边的痛楚中数次濒临溃散，化为一片黑暗。
但每到这时，前世战友惨死的画面，这一世父母温柔的笑脸，以及那些仇人高高在上的嘴脸，就会交替出现，化为一根根钢钉，将他即将飘散的意识死死钉住。
不能昏！
绝对不能！
他咬碎了满口牙，腥甜的血液混着雨水灌入喉中，双眼死死圆睁，布满血丝的眼球仿佛要从眼眶中爆出。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间，又或许是一个世纪。
那股狂暴的能量终于渐渐平息，化为涓涓细流，融入他的身体深处。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深入骨髓、仿佛灵魂都被掏空的虚弱与疲惫。
林绝仰面瘫在冰冷的积水中，胸膛艰难但平稳地起伏着。
他活下来了。
体内的致命伤势被强行稳定住了，虽然依旧虚弱不堪，但至少暂时脱离了死亡的威胁。
他付出的代价是，脑海中所有关于系统化格斗技巧的知识都已烟消云散，原本矫健有力的身体，此刻也感到一种发自本能的陌生与空洞。
他挣扎着，用尽全力，才勉强翻过身，手肘撑地，想要坐起来。
哪怕多恢复一丝力气也好，在这危机四伏的城市里，多一分力，就多一分生机。
然而，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阵极具穿透力的、属于军用侦察无人机特有的蜂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雨夜的寂静。
那声音精准地悬停在了烂尾楼的上空。
被发现了！
林绝的心脏骤然一紧。
几乎在同一时间，楼下传来了一片嘈杂而急促的脚步声，军用靴踩在碎石和积水上的声音清晰可辨。
“目标生命信号在此楼层出现！c队封锁出口，b队准备强攻！”
冰冷的命令声，透过通讯器，隐约传来。
不止一个小队！
林绝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他缓缓抬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
那双刚刚褪去无边痛苦的眼眸里，所有的虚弱与疲惫，都在一瞬间被一种冰冷刺骨、凝如实质的杀意所取代。
“黑金帝国……”
他低声呢喃，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刻骨的仇恨与寒意。
“很好。这笔债，我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楼梯口，数道战术手电的强光，已经刺破了黑暗。
追兵，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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