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带着水汽与隐约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你独立于旗舰“飞云”的船首，玄甲在稀薄的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身后，三千水军肃立，船桨入水无声，只有江水拍打船舷的轻响，以及风掠过旌旗的猎猎之声。
远方，张硕率领的艨艟斗舰灯火通明，如同一群窥伺的水兽，正缓缓逼近。敌舰体型庞大，数量占优，正面冲击，己方必然吃亏。
“客卿督军，敌舰已进入强弩射程！”副将低声禀报。
你抬手，目光依旧锁定前方，声音平静无波：“传令，前队变阵，雁行散开，以轻舟快船扰敌两翼，佯装不敌，且战且退。命凌操所部死士，依计行事，潜行至上游芦苇荡待命。”
“得令！”
命令迅速传达。江东的快船如离弦之箭，灵活地穿插而出，弩箭如飞蝗般射向敌舰，却并不恋战，一击即走，引得张硕部下怒骂连连，几条大船开始脱离主阵追击。
“狂妄！”张硕立于主舰楼船之上，看着“溃散”的江东小船，嗤笑一声，“孙策小儿，就派这等货色前来送死？全军压上，给我碾碎他们！”
他求胜心切，见你方“败退”，便下令全军加速，企图一口吃掉你这支“前锋”。庞大的船队阵型开始前移，变得有些松散。
你冷静地观察着敌阵的变化，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悍勇，往往伴随着轻敌。
“时机到了。”你低语，随即扬声道：“举火！钩拒船前出！目标，敌舰楼船与艨艟连接处！”
刹那间，你身后待命的数艘经过改装的艨艟突然亮起无数火把，船头巨大的铁钩在火光下闪着寒光。这些船只如同苏醒的火龙，猛地加速，不顾一切地冲向敌阵核心！
同时，上游芦苇荡中，数十条小舟如鬼魅般悄然滑出，舟上满载着引火之物与油罐，正是凌操率领的死士！他们利用江流和小船的灵活性，悄无声息地贴近了因追击而阵型散乱的敌舰侧翼与尾部。
张硕这才察觉不妙，厉声嘶吼：“转向！防御！小心火攻！”
但为时已晚！
你的钩拒船已经狠狠撞上了敌舰，铁钩死死扣住船舷！船上的兵士奋力投出油罐，将火把扔向敌船。几乎是同时，凌操的死士们也成功点燃了携带的引火物，奋力将燃烧的小舟推向敌舰！
轰——！
火借风势，瞬间蔓延开来！江面仿佛被点燃，无数火蛇疯狂舔舐着木质战船。张硕的楼船首当其冲，烈焰冲天而起，映得夜空一片血红。惊恐的呼喊、垂死的哀嚎、木材爆裂的噼啪声与火焰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毁灭的乐章。
你依旧立于“飞云”舰首，火光在你沉静的瞳孔中跳跃，映亮了你坚毅的侧脸。玄色披风在热风中狂舞，你按剑的手稳如磐石。
“全军突击！”你清冽的声音穿透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江东士卒的耳中，“降者不杀，顽抗者，格杀勿论！”
士气大振的江东水军如同出闸猛虎，驾着战舰冲入混乱的火海与敌阵，分割、包围、剿杀！
战斗几乎呈现一面倒的态势。张硕被困在燃烧的楼船上，左冲右突不得出，最终被凌操亲自带人擒下。
当黎明第一缕曙光刺破夜幕，照亮江面时，战斗已然结束。
江面上漂浮着焦黑的船板、破碎的旗帜和无数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与血腥气味。投降的黄祖水军垂头丧气地被押解上岸。
你下令清点战果，救治伤员，扑灭余火。凌操押着被捆成粽子的张硕来到你面前复命。
“客卿督军神机妙算！此战焚毁敌舰二十余艘，俘获甚众，我军伤亡轻微！”凌操语气激昂，看向你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你微微颔首，目光落在狼狈不堪却依旧怒目圆睁的张硕身上。
“要杀便杀！”张硕梗着脖子吼道。
你看着他，语气平淡：“杀你易如反掌。但你的命，留给主公处置，更有价值。”你挥挥手，“带下去，严加看管。”
处理完军务，你才感到一阵脱力般的疲惫席卷而来。连续的精神紧绷和一夜鏖战，让你脸色有些苍白。
你扶着船舷，望向东方那轮喷薄而出的红日，金光洒满江面，也照亮了这片刚刚经历血与火的战场。
就在这时，一艘快船飞速靠近，船头立着一人，金甲红袍，身姿挺拔如山，正是孙策！他竟是亲自前来观战了！
孙策跃上“飞云”，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你身上。他快步走来，无视周围将士的行礼，径直停在你面前。
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有大战得胜的喜悦，有对你能力的激赏，但更深处的，是一种几乎要破土而出的、灼热的情感，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
“鹤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大手抬起，似乎想像往常一样拍你的肩膀，却在半空中顿住，转而重重落在船舷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打得漂亮！此战，大涨我军威风！”
他的目光在你略显苍白的脸上细细扫过，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你可有受伤？”
你退后半步，微微躬身，避开他过于直接的审视：“劳主公挂心，末将无恙。”
孙策深深看了你一眼，那目光似乎想将你看穿。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朗声对周围将士道：“客卿督军陈竹，智勇双全，临阵决断，大破敌军，扬我江东军威！此战首功，非他莫属！回营之后，本将军自有重赏！”
“主公英明！客卿督军威武！”四周响起震天的欢呼。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孙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你。那眼神，仿佛在说：看，我知道你的不同，但我依旧愿意将荣光与你共享。
你垂下眼帘，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更深的凝重。这场胜利，是续命良药，却也可能……是催命的毒酒。
孙策的态度，让你更加确信，裂帛之后，一切都已不同。
你在他眼中，不再是纯粹的臣子“陈竹”，而是一个需要重新定义、牢牢看住的存在。
江风卷着硝烟的味道，吹拂着胜利的旗帜，也吹动着你心中那根越绷越紧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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