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控制室内，死寂如坟墓。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玻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割裂般的痛感。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无数数据流安静地淌过，与室内凝滞的气氛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秦书仪的瞳孔剧烈收缩，死死地盯着林绝那只时隐时现的左手，仿佛要将他的身影烙印在视网膜上，抵抗那股来自未知维度的抹除之力。
白小胖则像一尊被抽掉灵魂的雕塑，僵在原地，嘴巴半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引以为傲的科技知识，在眼前这超越理解的一幕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薄纸。
“我没事。”
林绝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尝试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脸部肌肉却有些僵硬。
他举起那只半透明的左手，试图证明自己依然对身体拥有控制权。
“看，只是……一点小问题。”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他的左手，不，是整条左臂，在一阵剧烈的、如同电视信号失灵般的闪烁后，猛地彻底化作了虚无！
透明！
完完全全的透明！
透过他的左肩，可以清晰地看到后方墙壁上冰冷的金属纹理。
“啊——！”
秦书仪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
“林绝！”
白小胖终于从石化中惊醒，他嘶吼一声，疯了一般扑向自己的控制台，双手在光幕键盘上化作了一片残影。
“启动深度生命扫描！权限拉到最高！给我分析他的生物场！分析他的灵魂波动！分析他妈的一切！”
无数检测光束从四面八方射出，交织在林绝身上，形成一个精密的数据牢笼。
屏幕上，一行行生命指标疯狂刷新。
心率：正常。
细胞活性：峰值。
生物电场强度：远超常人。
灵魂频谱：稳定。
一切数据，都显示他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健康状态。
一个“健康”到断掉的胳膊都能瞬间再生的人，一个“健康”到身体部分凭空消失的人。
白小胖看着那一片代表“完美”的绿色数据，双眼血红，一拳狠狠砸在控制台上。
“不可能！所有生命指标都在峰值！你就在这儿，但你又不在！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他的崩溃，像一柄重锤，敲碎了现场最后一丝侥le幸。
这不是病，也不是伤，而是一种更高层级的……法则抹杀。
秦书仪含着泪，一步步挪到林绝面前。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的肩膀，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猛地缩回，仿佛那里存在着一个看不见的黑洞。
“我能看到你，但我碰不到你……林绝，你还在的，对不对？你回答我！”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极致的哀求与无助。
林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晕眩袭来。
一种诡异的剥离感，正从四面八方将他包裹。
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幅褪色的油画，声音在远去，色彩在消失。
他能看到秦书仪焦急的脸，能看到白小胖疯狂的操作，但他们就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越来越模糊。
耳边，一种无法形容的嗡鸣声越来越响，像是宇宙诞生之初的背景辐射，又像是存在本身发出的哀鸣。
“存在悖谬度……临界点……”
一个冰冷的、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下一秒，整个世界，轰然崩碎！
……
林绝发现自己站在原地。
不，不是站着。
他没有重量，没有实体，像一缕无形的风，一段被遗忘的意识。
中央控制室还是那个控制室，一切都没有变。
白小胖依旧在屏幕前嘶吼，徒劳地敲打着代码，试图从科学的牢笼里找到神学的答案。
秦书仪就站在他“面前”，泪水无声地滑落，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林绝……回答我……求求你……”
他就在这里！
林绝疯狂地想要回应，他张开嘴，用尽全身的力气呐喊。
“我在这儿！书仪！我就在你面前！”
没有声音。
一个音节都未能发出。
他冲上前，想要拥抱她，给她一个 reassurance。他的手臂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她的身体，带不起一丝涟漪，甚至无法让她感受到一丝温度的变化。
他不存在。
他成了一个绝对的“观察者”。
他能看到一切，听到一切，感知到一切，唯独不能被任何人感知。
他看到一颗灰尘，在光柱中悠然飘荡，径直穿过了他的“胸膛”，继续着自己的旅程，仿佛他只是一片虚空。
这一刻，一种比死亡更深邃、比黑暗更纯粹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全部意识。
这不是死亡。
死亡，至少会被人铭记，会被人悼念，会在世界上留下存在过的痕迹。
而他，正在被世界本身彻底遗忘。
他亲眼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人为自己悲伤，却无法给予任何回应。他就像一个被困在单向玻璃后的幽灵，与整个世界隔绝。
这种孤独，是终极的酷刑。
时间在这个诡异的维度里失去了意义。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可能是一秒，也可能是一个世纪。
他只是“看着”。
看着秦书仪的眼泪流干，看着白小胖的嘶吼变得沙哑，看着他们脸上的焦急与恐惧，慢慢沉淀为一种绝望的死寂。
原来，这就是“存在抹除”的终点。
不是消失，而是被彻底隔绝，成为一个永恒的、不被感知的旁观者。
原来，这就是归零议会为他准备的……“归宿”。
一股无法形容的怒火，混杂着极致的冰冷，从他意识的最深处轰然爆发！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能高高在上地定义别人的“终点”！
轰！
强烈的意志仿佛烧穿了维度的壁垒，周围的一切再次扭曲、旋转！
林绝猛地睁开了眼睛。
“呼……呼……呼……”
他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衣衫，脸色惨白如纸。控制室内嘈杂的声音如同潮水般重新涌入耳中。
“林绝！你回来了！”
“老大！你怎么样？！”
秦书仪和白小胖惊喜交加的声音传来。
林绝抬起头，他的左臂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但他眼中的神情，却让两人瞬间噤声。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恐惧，没有迷茫，甚至没有了愤怒。
只剩下一种非人的、绝对的冰冷与平静，仿佛刚刚从地狱的尽头归来，看透了生与死的界限。
他无视了两人的追问，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那块显示着“归零议会”所有目标资料的巨大屏幕。
他的脚步异常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命运的节点上。
秦书仪和白小胖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此刻的林绝，让他们感到无比的陌生和……畏惧。
林绝伸出手指，轻轻划过屏幕上那些议员的名字和照片，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庞。
然后，他转过身，面对着自己最信任的两位同伴，声音沙哑而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我体验过了‘终点’。”
他顿了顿，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们，望向了遥远的未知。
“现在，我们去为他们送上‘终点’。”
“立刻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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