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洛阳城东门
晨雾还未散去，城门刚刚开启。李显的马车缓缓驶入，街道两旁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快看！是庐陵王回来了！
十四年了，终于回来了。
听说是被废的太子？
嘘！小声点，小心惹祸上身！
就在马车行至闹市时，意外发生了。
一个酒坛突然从天而降，正好砸在马车前，烈酒撒了一地。
马匹受惊，嘶鸣着人立而起！
吁——！车夫拼命拉缰绳，但马车还是剧烈摇晃。
车帘被掀开，李显跌跌撞撞地滚了出来，正好摔进路边的泥水里。
围观的百姓哄笑起来。
哈哈哈，这就是曾经的太子？
真够狼狈的！
活该！谁让他当年那么无能！
韦氏和李隆基赶紧下车去扶，却见李显趴在地上，浑身颤抖。
夫君！夫君你怎么了？韦氏焦急地喊。
李显缓缓抬起头，眼神涣散，嘴角流着口水，突然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我是皇帝！我是皇帝！他手舞足蹈，像个孩子一样在泥水里打滚，母后说了，我是皇帝！哈哈哈！
围观的人群愣住了。
他......他疯了？
看样子是受刺激太大了。
可怜啊，堂堂皇子，竟然变成这样。
李隆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明白过来——父亲这是在演戏！演得真像！
父王，我们回家。他配合着扶起李显。
回家？李显甩开他的手，指着皇宫的方向，那才是我的家！我要见母后！母后——！
他像疯了一样往皇宫方向跑，韦氏和李隆基赶紧追上去。
暗处，张易之冷眼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演得不错嘛。不管是真疯还是装疯，谁知道呢？
他转身离去：走，回去向陛下汇报。
半个时辰后，昭阳殿
这座曾经辉煌的宫殿如今已经残破不堪，杂草丛生，一片萧条景象。
李显被进殿内，身上还沾着泥水，狼狈不堪。
你们都退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李显抬头，只见母亲武则天坐在上首，但已经不复当年的威严。
七十七岁的她，满头白发，脸上皱纹纵横，眼神也不如从前锐利。最让李显震惊的是，她瘦了太多，龙袍都显得空荡荡的。
母后......李显的声音哽咽了。
跪下！武则天冷声道。
李显立即跪倒，额头触地：儿臣李显，拜见母后！
良久的沉默。
抬起头来。武则天的声音缓和了一些。
李显抬头，母子四目相对。
十四年未见，两人都老了太多。
你瘦了。武则天说。
母后也瘦了。李显眼眶湿润。
武则天突然笑了，但笑容中满是苦涩：十四年了，你恨朕吗？
李显摇头：儿臣不敢恨。
不敢？那就是心里还是有恨的。武则天站起身，慢慢走到他面前，朕废了你的太子位，让你在房州受了十四年的苦，你怎么可能不恨？
母后，儿臣......
不必解释。武则天打断他，恨就恨吧，朕不在乎。朕这一生，被多少人恨着？多你一个不多。
她转身走到窗前：你知道朕为什么突然召你回来吗？
儿臣不知。
因为朕快死了。武则天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李显震惊地看着母亲的背影。
有人给朕下了毒，慢性的，无药可解。武则天继续道，太医说，朕最多还有三个月。
什么？！李显失声，是谁？是谁敢......
武则天冷笑，太多了。武家的，李家的，甚至可能是朕最信任的人。
她回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儿子：包括你，不是吗？
李显急忙摇头：儿臣绝无此心！母后，您要相信儿臣！
相信？武则天走到他面前，伸手抚摸他的脸，显儿，你知道吗？朕这一生，从来不相信任何人。
包括您的亲生儿子？李显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
武则天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她叹了口气：尤其是亲生儿子。
她想起了李弘和李贤，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但是，她话锋一转，朕现在别无选择了。
母后的意思是？
武则天从袖中取出一道圣旨：朕决定恢复你的太子之位。
李显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母后，这......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武则天把圣旨递给他，但有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你要继续装疯。武则天眼神锐利，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是个废物，不足为虑。
第二，你的儿子李隆基，朕要带在身边培养。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她凑近李显，声音低沉，帮朕找出下毒的人。
李显心中巨震：母后怀疑是谁？
太多了。武则天苦笑，太平、武三思、张家兄弟，甚至......
她看向门外：甚至狄仁杰。
狄大人？李显不敢相信，他对您忠心耿耿......
忠心？武则天冷笑，在权力面前，没有忠心，只有利益。
母子俩沉默了。
母后，李显突然问，您为什么选择相信儿臣？
武则天看着他，眼神竟有些温柔：因为你是朕的儿子啊。血浓于水，不管朕怎么对你，你身上始终流着朕的血。
还有，她疲惫地坐下，你太软弱了，软弱到连下毒的勇气都没有。
这话虽然刺耳，但李显知道是实话。
儿臣明白了。他深深叩首，儿臣定不负母后所托！
起来吧。武则天的声音恢复了威严，从现在开始，你就住在这昭阳殿。对外就说朕还在生你的气，暂时软禁。
还有，武则天突然想起什么，你那个妻子韦氏，朕不喜欢她。
李显脸色一变：母后，韦氏她......
她野心太大。武则天打断他，朕能看出来，她想做第二个朕。
这不可能！
不可能？武则天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当年所有人也都说，朕当皇帝不可能。
李显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脚步声。
陛下，太平公主求见。
武则天和李显对视一眼。
让她进来。武则天说，然后低声对李显道，记住，你是个疯子。
李显立即进入状态，眼神涣散，嘴角流涎，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太平公主走进来，看到李显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母后。她行礼，然后瞥了李显一眼，大哥这是怎么了？
受刺激太大，疯了。武则天淡淡道。
疯了？太平公主走近李显，仔细打量，真是可惜啊，曾经的太子殿下。
李显突然扑向她：妹妹！妹妹！我们一起玩好不好？玩过家家！我当皇帝，你当皇后！
太平公主厌恶地推开他：真恶心。
哈哈哈哈！李显在地上打滚，我是皇帝！我是皇帝！
太平公主摇摇头，转向武则天：母后，这样的人，还有用吗？
有用。武则天意味深长地说，一个疯子太子，能让很多人安心，不是吗？
太平公主眼神闪烁，似乎明白了什么：母后英明。那儿臣告退了。
她离开后，李显立即恢复正常。
演得不错。武则天赞许道。
母后，太平她......
她也在我的怀疑名单上。武则天冷冷道，我这个女儿，野心比你妻子还大。
李显心中发寒。
母亲怀疑所有人，这是要让他当密探啊！
去休息吧。武则天挥手，记住你的任务。
李显告退。
独自一人时，武则天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到底是谁呢？她喃喃自语，谁这么急着要朕死？
窗外，夕阳西下，将昭阳殿染成一片血红。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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