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九年,长安城外三十里的武府。
夜幕如墨,星光黯淡。
一个身着道袍的老者立于武府后院的高台之上,手持罗盘,仰望苍穹。他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正是名震天下的相士——袁天罡。
不对,不对……袁天罡喃喃自语,手中的罗盘突然剧烈颤动起来,指针疯狂旋转,最终的一声,竟然断成两截。
他脸色大变,猛地抬头望向天际。
只见本该明亮的帝星此刻竟然黯淡无光,而在帝星西南方向,一颗从未见过的紫微星正冉冉升起,光芒刺目,竟隐隐盖过了帝星的光辉。
这……这怎么可能?袁天罡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观星象四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异象。按理说,帝星应当独耀天际,君临万星。可眼前这颗紫微星的位置、光芒、气势,分明是……
帝星变异!有女主现世!
这七个字几乎是从袁天罡的喉咙里挤出来的。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没错,那颗紫微星的位置和轨迹,正应了古籍中记载的女主天命之相。
正在此时,武府正院突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那哭声洪亮有力,中气十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格外清晰。几乎是同一时刻,天边竟然泛起一抹紫气,由东向西,缓缓铺展开来,将整个武府都笼罩在一片紫光之中。
紫气东来!袁天罡瞪大了眼睛。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四面八方,无数乌鸦从树林中飞出,黑压压的一片,盘旋在武府上空,齐声鸣叫。那声音仿佛在朝拜,又仿佛在欢呼,震耳欲聋。
群鸦朝拜,帝王之兆!袁天罡喃喃道,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
他急忙从高台上下来,快步走向产房。
产房内,烛火通明。
一个中年妇人正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怀中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女婴肤色白皙,眉目清秀,一双眼睛乌黑明亮,竟然没有丝毫混沌之色,反而透着一股摄人的灵气。
夫人,是个千金。接生婆笑着说道,这孩子长得真俊,将来必定是个美人胚子。
床边站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正是武士彟。他是李渊的旧部,因跟随李渊起兵有功,被封为应国公。此刻他盯着襁褓中的女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又是个女儿……杨氏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失落,士彟,对不住,没能给你生个儿子。
武士彟正要说话,房门突然被推开,袁天罡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道长?武士彟一愣,您怎么……
让我看看这孩子。袁天罡的声音有些急促。
他走到床边,俯身仔细打量着女婴。只见女婴的额头饱满,天庭开阔,两耳垂肩,鼻梁挺直,嘴唇微厚,下巴方正。更重要的是,她的眉骨高耸,双目有神,眼角微微上挑,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袁天罡的手微微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女婴的额头上。
女婴突然睁开眼睛,那双乌黑的瞳孔直直地盯着袁天罡,竟然没有丝毫惧色。袁天罡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仿佛被一头猛兽盯上了一般。
此女……袁天罡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若为男,当为天下主!
什么?!武士彟和杨氏同时惊呼出声。
杨氏更是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把女婴抱得更紧了:道长,您……您说什么?
袁天罡没有回答,而是继续仔细观察女婴的面相。他看女婴的额头,又看她的耳朵,再看她的掌纹,脸色越来越凝重。
龙额凤目,狮鼻方颔……袁天罡喃喃道,此乃帝王之相,可惜……可惜是个女儿身。
道长,您是说……武士彟的声音有些发颤。
这孩子命格极贵,贵不可言。袁天罡抬起头,看着武士彟,但同时,她的命格也极凶,凶煞满盈。她这一生,必定会掀起惊天波澜,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杨氏听得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道长,求您救救我的女儿,她才刚出生啊……
夫人不必惊慌。袁天罡叹了口气,命运天定,非人力可为。这孩子既然来到这个世上,自有她的使命。你们……好生养着吧。
说完,袁天罡转身就要离开。
道长!武士彟突然叫住他,敢问这孩子将来……
袁天罡顿了顿脚步,没有回头:应国公,有些话,我不便明说。你只需记住,好生护着这孩子,不要让她受委屈。将来有一天,她会让你,让整个武家,甚至让整个天下,都记住她的名字。
说罢,袁天罡头也不回地走了。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杨氏抱着女婴,泪水滴落在襁褓上。她想起刚才袁天罡的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什么帝王之相,什么改变命运,在她这个做母亲的眼里,都比不上女儿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
士彟……杨氏哽咽道,要不,我们把这孩子送走吧?送到乡下去,让她平平淡淡过一辈子,总比将来……
胡说!武士彟打断了她的话,这是我武家的骨血,岂能送人?
他走到床边,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女婴。女婴也正睁着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清澈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
武士彟突然笑了。
他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件事。那是在李渊还没有起兵的时候,他曾经在太原见过一个江湖术士。那术士醉酒后曾对他说过一句话:唐三世后,女主武王。
当时他只当是醉话,一笑置之。可现在想来,那句话仿佛一语成谶。
唐三世后,女主武王……武士彟喃喃道,莫非应在我这女儿身上?
士彟,你说什么?杨氏没听清。
没什么。武士彟回过神来,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就叫……媚娘,武媚娘。
媚娘?杨氏一愣。
对,媚娘。武士彟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媚者,惑人心也。这孩子将来,必定是个能惑天下人心的人物。
杨氏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应国公!应国公在吗?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
武士彟心中一惊,急忙走出房门。
只见一个太监正站在院子里,手中拿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应国公,圣上有旨。太监公鸭嗓子喊道。
武士彟急忙跪下:臣武士彟接旨。
太监展开圣旨,清了清嗓子: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应国公武士彟,忠心耿耿,功勋卓着。朕闻卿府中新添千金,龙颜大悦。特赐名,待其年满十四,即召入宫,册封才人。钦此!
臣……臣谢主隆恩!武士彟磕头如捣蒜。
太监收起圣旨,笑眯眯地说:应国公,恭喜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陛下亲自赐名,还预定了才人之位,您家这位千金,将来必定飞黄腾达。
武士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劳公公了。
太监拿着武士彟塞过来的银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武士彟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海中回荡着太监的话:待其年满十四,即召入宫……
他猛地回过头,看向产房的方向。
透过窗户,他看到杨氏抱着女婴,眼泪无声地滑落。
武士彟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既为女儿的前程感到欣喜,又隐隐感到一丝不安。袁天罡的话,李渊的那句唐三世后,女主武王,以及刚才的圣旨,这一切都仿佛串联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结论。
女主……武王……武士彟喃喃自语,难道真的是我这女儿?
他抬头望向天空,那颗紫微星依然明亮,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产房内,杨氏抱着女婴,泪如雨下。
媚娘,我的媚娘……杨氏哽咽道,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呢?才刚出生,就被皇上盯上了。宫深似海,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
女婴突然伸出小手,抓住了杨氏的手指。
杨氏一愣,低头看去,只见女婴正睁着乌黑的眼睛看着她,眼中竟然没有婴儿应有的茫然,反而透着一股坚定。
你……杨氏的话哽在喉咙里。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刚出生的女儿,仿佛能听懂她的话,仿佛在用眼神告诉她:不要怕。
可这怎么可能呢?她才刚出生啊……
杨氏摇了摇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她紧紧抱着女婴,在心中默默祈祷:菩萨保佑,保佑我的女儿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怀中的这个女婴,将来会成为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会改写整个大唐的命运,会让整个天下都记住她的名字——
武曌。
时光荏苒,转眼十四年过去了。
武府后院,一个身着淡青色罗裙的少女正站在池塘边,手持一卷书册,若有所思。
她约莫十四五岁年纪,生得眉目如画,肤若凝脂。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乌黑明亮,眼角微微上挑,透着一股凌厉之气。
这便是武媚娘。
十四年来,她在武府中长大,读书习字,学琴棋书画,更兼习骑射剑术。武士彟对这个女儿寄予厚望,请了最好的师傅教导她。
而武媚娘也没有让父亲失望。她聪慧过人,过目不忘,无论是儒家经典还是兵法韬略,她都能融会贯通。更难得的是,她性格沉稳,遇事不慌,小小年纪就显露出非凡的气度。
小姐,夫人让您过去一趟。一个丫鬟小心翼翼地说道。
武媚娘合上书册,淡淡地了一声,转身向正院走去。
走进正厅,她看到母亲杨氏正坐在太师椅上,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旁边站着姐姐武顺,也是一脸愁容。
母亲,姐姐。武媚娘上前行礼。
媚娘……杨氏一见女儿,眼泪又流了下来,你可知道,宫里来人了……
武媚娘心中一沉,脸上却不动声色:可是来宣旨的?
你……你怎么知道?杨氏愣了一下。
我今年满十四了。武媚娘平静地说,当年圣上下旨,说我十四岁入宫。如今时候到了,自然会来宣旨。
你就不怕吗?武顺忍不住问道,那宫里……那宫里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多少美人进去,最后连骨头都不剩……
怕有什么用?武媚娘反问道,圣旨已下,抗旨就是死罪,还会连累全家。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应战。
杨氏听得心如刀绞:媚娘,你还是个孩子啊……
母亲,我不是孩子了。武媚娘走到杨氏身边,握住她的手,您放心,女儿不会让您失望的。
可是……可是你进了宫,万一……杨氏说不下去了。
万一被皇上冷落,万一被其他妃嫔陷害,万一一辈子都出不来……她不敢想下去。
母亲。武媚娘的声音突然变得冷静而坚定,女儿既然要入宫,就绝不会碌碌无为。要么衣锦还乡,要么葬身宫墙。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杨氏被女儿的眼神震住了。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一团火焰,那是野心的火焰,是不甘平凡的火焰。
媚娘……杨氏喃喃道。
夫人,时辰到了。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
杨氏浑身一颤,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把抱住武媚娘,放声大哭:我的女儿啊……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武顺也哭了起来,上前抱住妹妹:媚娘,你一定要保重……
她从怀中取出一块温润的玉佩,塞进武媚娘手中:这是我的护身符,你带着,保佑你平安。
武媚娘握着玉佩,看着哭得泣不成声的母亲和姐姐,心中也涌起一丝酸楚。但她很快压下这股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母亲,姐姐,等着我。她一字一句地说,总有一天,我会风风光光地回来。到那时,整个武家,都会因我而荣耀。
说完,她转身大步走出正厅。
杨氏想要追上去,却一个踉跄,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母亲!武顺惊呼。
武媚娘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最后看了一眼武府。
府门口,父亲武士彟正站在那里,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武士彟缓缓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期许。
武媚娘也点了点头,然后放下帘子。
马车缓缓启动,向着长安城的方向驶去。
车厢里,武媚娘握着姐姐给的玉佩,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她想起了袁天罡当年的话:此女若为男,当为天下主。
若为男……武媚娘喃喃道,可我偏偏是个女儿身。但那又如何?男人能做到的,我武媚娘一样能做到。男人做不到的,我武媚娘也能做到!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夕阳西下,将武媚娘的侧脸映照得格外分明。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
什么人,站住!护送的侍卫大喝一声。
武媚娘掀开帘子,只见前方官道上,十几个蒙面大汉手持大刀,拦住了去路。
留下财物,饶你们不死!为首的大汉狞笑着说道。
护送的侍卫只有五六人,见状脸色都变了。
大胆!领头的侍卫喝道,这是应国公府的马车,你们竟敢劫道?不要命了吗?
什么应国公不应国公的,老子只认银子!为首的大汉冷笑,识相的就把东西交出来,否则……
他话没说完,突然听到马车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让开。
众人一愣。
帘子掀开,武媚娘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光。她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大汉,眼中没有丝毫惧色。
小娘子,你……为首的大汉愣住了。
你们要银子?武媚娘淡淡地问。
对啊!大汉回过神来,把银子交出来,老子就放你们走!
可笑。武媚娘冷笑一声,一群乌合之众,也敢在此劫道?
你说什么?!大汉大怒。
我说,武媚娘一字一句地说,你们,不配。
找死!大汉挥刀就要砍。
住手!武媚娘突然喝道。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慑人的威势。那大汉竟然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
看看你们身后。武媚娘平静地说。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不知何时,官道两旁的树林里,已经围上来几十个官兵,弓箭对准了他们。
这……这怎么可能?!大汉们大惊失色。
武媚娘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早就发现你们跟了一路。你们以为我不知道?我故意让你们追上来,就是为了等官兵到位。
原来,武府接到圣旨后,武士彟担心女儿路上有危险,特地安排了官兵沿途护送。武媚娘早就察觉到有人跟踪,于是将计就计,放慢了车速,等官兵包围上来。
现在,武媚娘冷冷地说,跪下,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那些大汉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扔下武器,跪地求饶。
武媚娘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转身回到马车里。
马车重新启动,向着长安城驶去。
车厢里,武媚娘靠在软垫上,闭上眼睛。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但她的心中,却在默默盘算着。
宫里,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刚才那些毛贼,不过是小小的开胃菜而已。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马车行驶过渭水,夕阳的余晖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武媚娘突然睁开眼睛,掀开帘子,看向水面。
水中倒映着她的身影,还有……
她瞳孔骤然收缩。
在她的倒影旁边,竟然隐隐约约浮现出一条金龙的影子!那金龙张牙舞爪,仿佛要破水而出。
武媚娘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龙影已经消失了。
是幻觉吗?她喃喃道。
但她心中清楚,那不是幻觉。
那是天意。
那是命运。
那是在告诉她——
你,注定不凡。
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中。
而在武府,杨氏终于醒了过来。她坐起身,看着女儿离去的方向,眼泪无声地滑落。
媚娘……她哽咽道,你一定要平安啊……
武顺站在旁边,握着母亲的手,心中也充满了担忧。
但她们都不知道,她们送走的这个女孩,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物,会在历史上留下什么样的印记。
她们更不知道,这个女孩,已经下定决心——
要在那深宫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要在那皇权之下,开辟一片天地。
要让整个天下,都记住她的名字——
武媚娘!
长安城,太极宫。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手中拿着一份奏折,眉头紧锁。
陛下,应国公之女武媚娘,明日将入宫。太监小心翼翼地说道。
武媚娘……李世民喃喃道,袁天罡说,此女有帝王之相。朕倒要看看,她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他抬起头,看向殿外的天空。
那颗紫微星,依然明亮。
女主武王……李世民冷笑一声,朕的大唐江山,岂是一个女子能够觊觎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
而那个女孩,正一步步走向她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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