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将明未明，一片朦胧的灰蓝。
陆文生先醒了，借着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光，他能清晰地看到枕边人安静的睡颜。
苏亦承睡着时，平日里那份清冷和疏离会淡化许多，长睫低垂，鼻息均匀，显得格外沉静。
陆文生看着，心里就觉得踏实。
他轻轻拨开苏亦承额前垂落的一缕碎发，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
苏亦承无意识地动了动，往温暖源更深处偎了偎，并未醒来。
陆文生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又静静躺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起身，披上外衣。
洗漱完毕，他推开堂屋的门，一股清冽新鲜的寒气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一振。
院子里还蒙着一层薄薄的晨雾，前院那几棵老梨树的枝干像是用细墨在宣纸上勾勒出的写意。
他正准备去厨房生火做饭，眼角余光却瞥见院墙根下的柴火垛旁，有一团小小的、移动的影子。
他停下脚步，定睛看去。
那是一只狸花猫，个头不大，毛色油光水滑，灰黑相间的斑纹极其漂亮，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晨光中亮晶晶的，正警惕又带着点好奇地望着他。
它似乎有些冷，微微缩着身子，但姿态并不狼狈，反而有种野性的优雅。
陆文生心里一动，放轻了动作，慢慢蹲下身，试探性地伸出手，嘴里发出轻柔的“啧啧”声。
那猫儿没有立刻逃走，只是歪着头看他。
他想起厨房里还有昨晚吃剩的一点清蒸鱼肉，便起身回去，小心地挑了些没有刺的肉糜，放在一个干净的浅碟里，然后走到离那猫儿几步远的地方，将碟子轻轻放在地上。
“过来吃点东西吧，小家伙。”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山野之人对待小动物特有的温和。
那狸花猫迟疑了一会儿，鼻翼翕动，终究没能抵挡食物的诱惑，迈着轻巧而戒备的步子走上前，低头嗅了嗅，便开始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喉咙里发出满足的、细微的咕噜声。
陆文生就蹲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它吃，眼神里带着一种纯粹的、对生命的怜爱。
冬日的晨光渐渐明亮起来，驱散了薄雾，将他蹲着的背影和那只埋头苦吃的漂亮狸花猫，勾勒成一幅温暖而富有生趣的画面。
苏亦承拄着手杖从屋里出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他的目光先落在陆文生那专注而柔和的侧脸上，然后才看到那只突然造访的小生灵。
他没有出声，只是倚在门框边，静静地看着。
他看着陆文生像对待孩子一样，耐心地守着那只猫，看着那猫儿吃完后，不仅没走，反而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陆文生的裤脚，然后竟就地趴下，悠闲地舔起了爪子，一副打算就此安营扎寨的模样。
陆文生有些意外，随即失笑，伸出手指，极轻地挠了挠猫儿的下巴。
那猫儿眯起眼，喉咙里的咕噜声更响了。
苏亦承看着陆文生脸上那毫不设防的、带着点惊喜的笑容，和他逗弄猫儿时那笨拙又温柔的动作，只觉得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情绪弥漫开来。
他很少见到陆文生这般近乎“童真”的神态，平日里，他更多的是沉稳、可靠，是撑起一片天的支柱。
此刻的他，却流露出一种别样的可爱。
“看来，它挺喜欢你。”苏亦承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陆文生闻声回头，看到苏亦承倚门而立，晨光映在他身上，神情是自己熟悉的清冷，但眼神却是温和的。
他笑了笑，站起身：“也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看着怪漂亮的，就喂了它一点吃的，没想到还不走了。”
“缘分到了，自然就留下了。”苏亦承淡淡道，目光又在那只俨然把自己当主人的狸花猫身上扫过，“庄园里多只猫，也挺好。”
陆文生笑容更深了些。
就在这时，一阵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清晨山村的宁静。
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豪华越野车，稳稳地停在了空山庄园的院门外。
车门打开，成魏走了下来。
他依旧穿着价值不菲的大衣，但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和风尘仆仆，手里还拎着两个看起来就很重的礼品盒。
他看到院子里的陆文生和苏亦承，以及他们脚边那只突然多出来的狸花猫，明显愣了一下。
“哟，这是……添丁进口了？”成魏挑眉，语气试图恢复往常的戏谑，却透着一股强打精神的意味。
陆文生和苏亦承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这都快过年了，他怎么跑来了？
“成先生？你怎么……”陆文生迎上前。
成魏摆了摆手，将礼品盒塞给陆文生，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苏亦承，语气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无赖：“别提了，家里那边乌烟瘴气的，懒得应付。想了想，还是你们这儿清净。”
他顿了顿，看向苏亦承，带着点试探，“收留我几天，过个年，没问题吧，苏导？”
苏亦承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和那份刻意掩饰的落寞，沉默了片刻。
他了解成魏的家庭背景，那种充斥着利益算计的所谓“团圆”，确实不如没有。
陆文生也看向苏亦承，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苏亦承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语气没什么起伏：“客房自己收拾。”
这就是同意了。
成魏像是松了口气，脸上那点强装的镇定也垮下来些，露出了真实的疲惫。
他这才有心思低头去看那只一直警惕地盯着他的狸花猫，扯了扯嘴角：“这猫……长得还挺标致。”
那狸花猫似乎感应到什么，“喵呜”叫了一声，蹭地一下躲到了陆文生腿后，只探出半个脑袋，琥珀色的眼睛依旧盯着成魏这个不速之客。
陆文生看着腿边的小东西，又看看一脸悻悻的成魏，无奈地笑了笑。
得，这个年，空山庄园注定是要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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