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精神紧绷，凌云觉得再待在宗门里，自己迟早要疯。他决定下山一趟，去宗门山脚下的坊市散散心（主要是想远离某个特定人群），顺便购买一些绘制低阶符箓的材料。
他需要一个合理的、不起眼的途径，来解释自己偶尔可能“不小心”泄露出的、不属于炼气期弟子的能力。比如，制作一些效果“奇特”但看似侥幸成功的低阶符箓，会是个不错的掩护。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山脚下的坊市远比宗门内热闹。这里是修士与凡人混居之地，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更多的是沿街摆卖的小摊，售卖着各种灵草、矿石、低阶法器、符箓以及凡人制作的吃食玩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嬉笑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浓浓的烟火气。
凌云换了一身最普通的灰色布衣，收敛所有气息，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他目光快速扫过一个个摊位，寻找着售卖符纸和朱砂的铺子。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刚出炉的灵麦馒头、滋滋冒油的烤肉、甜腻的糖糕……对于早已辟谷、只需吞吐灵气的修士而言，这些更多是满足口腹之欲。但此刻，这喧嚣热闹的凡俗气息，却奇异地让凌云紧绷了几日的心神稍稍放松了些。
至少在这里，没人认识他，没人用那种探究暧昧的眼神看他，更没有那个无处不在的苏师姐。
正当他略感放松时，目光掠过一个卖糖画的小摊，脚步不由得微微一顿。
那小摊前围着一圈孩童和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背对着他，身姿窈窕，正微微弯腰，看着老艺人用糖浆娴熟地勾勒出各种形状。
下一刻，女子拿着一个刚刚做好的、晶莹剔透的小兔子糖画，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纯粹愉悦的、眉眼弯弯的笑容，与她平日里在宗门那温柔却总带着一丝距离感的模样截然不同。灯火映照下，她的侧脸线条柔和，眼中闪烁着孩童般的好奇与开心。
是苏瑶。
凌云愣了一下。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瑶。褪去了“仙子”的光环和那些刻意的温柔，此刻的她，显得格外鲜活灵动，甚至…有点可爱？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苏瑶也恰好看到了他。她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随即那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自然地拿着糖画走了过来。
“凌云师弟？”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夜市喧闹中的轻快，“好巧啊，你也来逛夜市？”
她晃了晃手中可爱的小兔子糖画，递到他面前，笑容自然又随意，仿佛只是遇到了一个普通朋友：“这糖画甜而不腻，老伯伯手艺真好。要尝尝吗？”
没有宗门里的刻意接近，没有那种让他头皮发麻的温柔注视，只有灯火阑珊下，一次纯粹而意外的相遇，和一份简单的分享。
凌云下意识地就想像以往一样，板着脸硬邦邦地拒绝。但看着眼前那晶莹可爱、散发着甜甜香气的糖画，再看看对方那自然无比、不含任何算计的笑容，夜市喧闹轻松的氛围似乎冲淡了他惯有的警惕和疏离。
他到了嘴边的拒绝的话，竟然一时没能说出口。他只是生硬地摇了摇头，但语气却不自觉地比在宗门里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人气？
“…多谢师姐，不必了。”这次，他没有立刻转身离开，而是站在原地。
苏瑶也不强求，很自然地收回手，自己咬了一口小兔子的耳朵，眼睛满足地眯了起来：“嗯，真甜。”她看向凌云，语气闲聊般问道，“师弟是来买什么东西吗？”
“嗯，看看符纸。”凌云言简意赅，目光移开，看向旁边的摊位。
“哦？师弟还对制符感兴趣？”苏瑶歪了歪头，有些好奇，但并没有深入追问，只是笑道，“前边那家‘百宝斋’的符纸品类挺全的，价格也公道，师弟可以去看看。”
“多谢告知。”凌云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但并不像在宗门里那般尴尬紧绷，只是被周围喧闹的人声和温暖的灯火包裹着。
“那…我不打扰师弟了。”苏瑶很快吃完了糖画，笑着摆了摆手，“我再逛逛，师弟慢慢看。”
“师姐请便。”凌云客气道。
苏瑶冲他笑了笑，转身轻盈地汇入了人流之中，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凌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心中竟有一丝极其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感觉。今晚的苏瑶，似乎和之前很不一样。
少了些让他不安的刻意，多了些…真实？
他摇了摇头，将这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开。定是夜市灯火晃花了眼。他收敛心神，朝着苏瑶刚才指的那家“百宝斋”走去。
而另一边，融入人群的苏瑶，嘴角噙着一抹轻松愉快的笑意。
“居然在夜市碰到夫君…他刚才发呆的样子好有趣。”
“没想到他还会来看符纸…嗯，又发现夫君一个小爱好。”
“今晚的糖画，特别甜。”
这次短暂而平凡的偶遇，没有算计，没有攻防，只有烟火气中的一瞥和两三句寻常对话，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在两人心中都漾开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或许，有些改变，正在这喧嚣的凡俗灯火中，悄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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