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莱里乌斯总督的全息投影出现在会议室中央时，众人面上愕然。
“凌小姐，日安。”他微微颔首，面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审视的光芒，“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天鹅座集团，为先前在行政流程上给您带来的不便，致以诚挚的道歉。”
会议室里，刚刚被叫回来的石裂风和维克多等人相互看了一眼，明白天鹅座这是退却了，不过着个日曜之茧的总督，可没这么好性。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凌飒坐直身体，半眯着眼看着他：“总督阁下，好久不见！”
瓦莱里乌斯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好像之前给霍克等人下令封杀绿云星的人不是他一样。
“美丽的女士总是让人怀念”他抚掌一笑。
“凌小姐作为开拓领主真是让人刮目想看啊！那我就直说了。关于贵方提交的那份名为‘净辐计划’的项目合作意向书，我们集团董事会，非常感兴趣。”
来了。
凌飒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红唇微勾，示意他继续。
“c-9航空港的污染问题，确实是困扰我们多年。”瓦莱里乌斯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传统的物理隔离和化学中和方案，成本高昂，周期漫长，而且治标不治本。而贵方提出的‘生物净化’方案，天才般的构想！非常符合符合联盟推行的政策，天鹅座集团作为环保先锋当仁不让！”
维克多在旁边听得直撇嘴。环保？这帮人往乱星海倾倒垃圾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环保？
“所以，”凌飒慢悠悠地接话，“贵公司打算？”
“合作！双赢的合作！”瓦莱里乌斯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激情，“天鹅座集团愿意将c-9航空港，以及周边三个废弃矿星的所有净化处理业务，全权委托给贵方——绿云星的绦星所！”
他顿了顿，抛出了真正的诱饵：“作为回报，我们不仅会支付一笔远超市场价的处理费用，还会动用集团在卡洛斯星域的影响力，为贵公司提供一切便利！包括但不限于，最优惠的能源价格、优先的航道使用权，甚至，我们可以联合向星域管理委员会申请，将绿云星列为‘星域级环保示范基地’！”
这番话说得天花乱坠，仿佛凌飒捡到了天大的便宜。
苏微和几个年轻的苏家子弟脸上甚至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如果真能这样，那绿云星的发展将进入快车道。
但石裂风和温青染的脸色，却愈发凝重。
“总督阁下的提议，听起来不错。”石裂风冷冷地开口，“但据我所知，垃圾处理行业，尤其是高污染废料处理，利润微薄，风险巨大。天鹅座集团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慷慨了？”
瓦莱里乌斯瞥了石裂风一眼，笑道：“这位就是赤蝎的前任副官，石裂风先生吧？果然名不虚传，一针见血。没错，我们是有条件的。”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凌飒身上，图穷匕见。
“我们的条件很简单。第一，为了确保净化过程的安全与高效，我们需要派遣一支技术顾问团队，入驻绿云星，‘协助’贵方进行项目管理。”
“第二，所有经过‘净化’后产生的次级产物，例如提纯的基础元素、可再生能源块等等，其所有权归天鹅座集团所有。当然，作为加工方，贵公司可以保留百分之十作为劳务费。”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瓦莱里乌斯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为了保障这项伟大合作的长久与稳定，我们希望与凌飒领主签订一份为期五十年的‘独家战略合作协议’。在此期间，绿云星的所有净化产能，将优先且独家为天鹅座集团服务。”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这已经不是合作了，这是赤裸裸的吞并！
派遣“顾问团队”？那是监视和渗透！
拿走九成的产出？那是敲骨吸髓！
五十年的独家协议？那是用一张废纸，给绿云星，给凌飒，套上一副永世不得翻身的枷锁！
他们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什么垃圾处理，而是太岁！是这个能够分解万物、产出无穷资源的超级生物工厂！他们想把绿云星变成天鹅座集团专属的、毫无成本的资源再生基地！
只要签下这份协议，绿云星就从一颗独立的星球，彻底沦为了天鹅座集团的后花园垃圾场和加工厂。而凌飒这个领主，也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包工头。
“原来如此，”凌飒终于坐直了身体，她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原来你们只是打算换一种更‘体面’的吃法。”
她算是彻底明白了。
沃尔夫的施压，确实解决了所有权的问题，但也把绿云星和“太岁”的存在，暴露在了更高的层面上。
天鹅座集团不敢再用粗暴的手段，但他们敏锐地抓住了“净辐计划”这个由头，顺水推舟，企图用商业规则，将绿云星合法地、无声无息地吞掉。
只要绿云星还在卡洛斯星域，只要天鹅座集团还是这片星域的地头蛇，他们就有一万种方法炮制凌飒。
瓦莱利乌斯自信地看着她，他相信，面对如此巨大的利益诱惑和潜在的威胁，这个刚刚站稳脚跟的年轻领主，没有拒绝的理由。
先前的调查资料显示，她极度务实，甚至可以说唯利是图。这正是他可以利用的点。
“凌飒领主，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他循循善诱，“与我们合作，天鹅座将会为您将会为绿云星提供发展所需的一切资源，商用贷款最大的审批额度，还有天鹅座内部各项政策支持，机会难得啊！”
“财富、地位和稳定的未来……”
您要知道，经营一颗星球，需要面对的麻烦，可远不止是文件审批那么简单。”瓦莱利乌斯锐利的眼睛紧盯着凌飒，似乎在俯视新到嘴的肉。
威胁，毫不掩饰。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凌飒。
凌飒看着瓦莱里乌斯那张志在必得的脸，突然笑了。
“总督阁下，”她止住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柄冰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你的提议，我原则上……同意了。”
“什么？！”苏微失声叫道。
温青染和石裂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只有维克多，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知道，这个女人又要开始“作妖”了。
“但是，”凌飒话锋一转，那双狡黠的眸子直直看向瓦莱利乌斯，“合同的细节，需要改一改。”
她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技术顾问团队可以来，食宿自理，薪水你们自己发。他们只有建议权，没有决策权。而且，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活动范围仅限于我们规划的‘访客区’。毕竟，我的星球上有些‘宠物’，脾气不太好。”
“第二，净化产物，二八分。我八，你二。这百分之二十，是给你们提供‘原材料’的辛苦费。当然这部分与清污费用都会单独结算。别讨价还价，毕竟绿云星的主要产出是蘑菇，拿到中央星系，价格比你们提纯的破铜烂铁贵得多。”
“第三，独家协议可以签，但不是我跟你签。是你，代表天鹅座集团，跟我个人，以及我身后的‘银河联盟科学院辐射畸变与环境演化研究所’，三方一起签。”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屏幕上表情已经彻底凝固的瓦莱里乌斯，慢条斯理地抛出最后一击。
“毕竟，沃尔夫博士对我们的合作项目非常看好，已经将其列为‘Ω-净化’项目的首个商业化试点工程。”
“他说，很期待能在绿云星上找到一些‘有趣’的数据。哦对了，他还让我转告你，如果在垃圾里，有什么他感兴趣的‘高能辐射样本’，他会很乐意支付一笔‘发现奖金’的。”
毕竟，‘太岁’的来历成迷，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若有心探查也不是不可能，‘太岁’作为天鹅座非法实验的产物，投送到人类居住的农业星球，星际环境危害罪，反人类，高危物种侵害罪，光这几条，就够天鹅座喝一壶的了。
凌飒虽然说的隐晦，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
他知不知道凌飒手里掌握的证据有多少，但他不敢冒险，若是这事情捅开被告上联盟法庭，他这个赤轮星域总督也到头了。
“你……！”瓦莱利乌斯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凌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像个自作聪明的猎人，布下了完美的陷阱，结果一回头，发现自己的猎物，正悠闲地坐在陷阱旁边，身边还蹲着一头与自己不敢招惹的巨兽。
处处掣肘不说，为了堵嘴，还必须做出让步，这让他如何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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