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问题，大人！”
苏微的回答响亮而清脆，带着一种新生小兽般的无畏与狂热，在这片被初生阳光与拆迁噪音充斥的溶洞中回荡。她挺直的脊梁，仿佛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彻底终结。
凌飒对这种打了鸡血的状态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已经从苏微身上移开，投向了更广阔的、亟待改造的“新领地”。
对她而言，收服人心只是基建项目启动前的必要流程。现在，流程走完了，该进入正题了。
叮叮当当的金属切割声不绝于耳。
石裂风带着手下，像一群勤劳的拆家工蚁，正以极高的效率分解着那架华丽的管风琴。晶莹剔透的鸣笛管被小心翼翼地拆下，用特制的缓冲材料包裹。
巨大的金属支架被能量切割器分解成适合搬运的模块。他们的动作专业而利落，没有丝毫对“艺术品”的怜惜，只有对“战利品”价值最大化的精准计算。
苏承舟看得眼角肌肉直抽搐，每一次切割声都像是在割他的心头肉。那不仅仅是一件乐器，那是“摇篮”基地几十年来的精神象征，是维系着所有幸存者脆弱希望的圣物。
可现在，这圣物正在被当成废铜烂铁一样打包。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很清楚，这位新领主连“太岁”都能当宠物一样拴起来，拆他一架管风琴，恐怕跟拔根草没什么区别。
识时务者，方能活得久。
“领主大人，这东西……真就这么拆了？”温青染站在凌飒身侧，看着那堆逐渐被分解的零件，低声问道。
他手中的密钥还带着苏承舟的体温，沉甸甸的。
“不然呢？留着干吗？”凌飒瞥了他一眼，反问道，“它最大的价值就是作为信号放大器，现在‘太岁’已经换了管理员，这东西就只剩下艺术价值了。艺术不能当饭吃，但拆下来卖废品可以。”
温青染无言以对。他这位家主的思维方式，永远都是如此的……务实且朴实无华。
他默默攥紧了手里的密钥，内心的挣扎与狂喜交织成一片汹涌的暗流。
凌飒将这关乎他全族性命的钥匙随手丢给他，这份看似随意的举动背后，是足以压垮任何人的信任。
她没有将这三万七千人当成威胁或筹码，而是直接将这份掌控权，交还给了他这个苏家的后裔。
这份信任，比任何命令都更具束缚力。
从这一刻起，他不仅仅是凌飒名义上的未婚夫，更是她在这颗星球上，利益最紧密的捆绑者。
“大人！”苏微此刻已经从最初的狂热中冷静下来，带着几个激进派的年轻人跑了过来，脸上洋溢着建功立业的渴望，“我们已经把所有还能动的人都召集起来了！随时可以安排工作！”
与她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跟在后面的白沐。
他推了推水晶眼镜，表情严肃地补充道：“大人，我建议先对基地现存的能源储备和食物库存进行最优先盘点。根据我的记录，基地的备用能源只能再支撑七十二小时的最低限度维生系统运转。食物……更不乐观。”
“嗯，这才是说到点子上了。”凌飒赞许地看了白沐一眼。热血和激情是推动力，但数据和逻辑才是基建的基石。
“就按你说的办。苏微，你负责组织人手，听白沐的调度。我要的不是一堆混乱的名字，而是一份精准到个人的能力清单、健康状况和可分配的工作岗位。”
她顿了顿，环视了一圈周围那些或敬畏、或迷茫、或恐惧的面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从现在起，‘摇篮’基地进入战时管制状态。所有资源统一调配，所有人员统一安排。有意见的，可以保留。不执行的，后果自负。”
这番话语调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铁腕意味。一些原本属于保守派的老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敢与她对视。
凌飒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苏承舟身上。老头子正由温亭搀扶着，脸色苍白，但精神却比刚才好了不少。
“老先生，你的办公室在哪？”凌飒问道。
苏承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躬身道：“就在溶洞西侧的控制中心。大人，我这就带您过去。”
“不用了。”凌飒摆摆手，“你年纪大了，好好休息。让你的护卫队长带路就行。”她看向一脸警惕的温亭，“没问题吧？”
温亭身体一僵，感受着苏承舟在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这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遵命。”
新的临时指挥中心，就这么被凌飒毫不客气地征用了。苏承舟的办公室不大，但很规整，充满了旧时代的气息。
墙上挂着老旧的星图，桌上摆着一台古董级的实体数据终端。凌飒一屁股坐上那张象征着“摇篮”最高权力的椅子，感受着略微有些硌人的靠背，眉头微皱。
“太旧了，回头让人从‘兰花号’上送一套新的人体工学办公家具下来。”她自言自语道。
跟进来的白沐听到这话，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他们还在为能源耗尽而焦虑，这位大人已经在考虑换办公椅的舒适度问题了。
这种思维上的代差，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大人，”白沐决定还是将话题拉回正轨，他指了指角落里正在好奇地用触须戳着墙角的果虫，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关于‘太岁’……和这只奇特的星兽。您所说的‘接管’，是永久性的吗？这种通过外部生物建立的链接，是否存在不稳定的风险？”
“风险？”凌飒笑了，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个人终端，打开了实时监控画面，上面正显示着噬源虫集群意识网络的简易拓扑图，无数光点在其中活跃地闪烁，而一个孤零零的、巨大的绿色光团（太岁）正被这张大网的边缘包裹着。
“你可以理解为，你们的局域网，被强行并入了我们的星际广域网。只要广域网不崩，它就翻不了天。至于这小东西，”她踢了踢果虫圆滚滚的屁股，“它现在是这颗星球上权限最高的‘服务器管理员’，兼职信号基站。只要它在，‘太岁’就会一直处于被压制和引导的状态。”
白沐听得似懂非懂，但他抓住了关键信息：稳定、可控。这让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挂断通讯，凌飒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第一把火，收编人心；第二把火，建立指挥体系；第三把火，自然就是解决最根本的生存问题。
她走出办公室，看着外面在苏微和白沐组织下，已经初步形成队列、正在接受盘点的幸存者们。
阳光从头顶的空洞照下，在他们麻木或茫然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切，都在朝着她熟悉的、高效的节奏运转。这种将一片混乱的烂摊子，一步步纳入自己掌控，改造成高效生产机器的感觉，让她这个曾经的社畜灵魂感到了久违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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