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草挽着丈夫的胳膊轻步退出房间,反手掩上门时刻意放轻了动作,木门合缝的轻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夫妻俩没走远,就倚在廊下的雕花栏杆旁,晚风携着院角桃花树的清香漫过来,裹着几分初春的微凉,却吹不散空气中凝滞的沉郁。
刘老板指尖摩挲着裤袋里的烟盒,终究没掏出来,喉结滚了滚,声音压得很低:“老婆,媳妇儿,你说江尘刚才那话,是真放弃认干爸干妈了?连前世父母都能压下念想,那对你那个十八年的承诺,是不是也彻底放下了…”他语气里藏着几分不确定,目光落在紧闭的房门上,眼底满是掩饰不住的顾虑。
蓝草垂眸望着廊下青石板缝隙里冒出来的细草,指尖无意识绞着袖口的布料,闻言轻轻摇头,声音平静却笃定:“你想多了。江尘是什么性子,接触这么久你该清楚,他从来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刚才当着咱们和他爸的面,他说要找适当的契机,这话不是敷衍,是顾及眼下的局面——干爸干妈刚从丧子之痛里走出来,日子刚安稳,要是贸然认亲,怕是会勾起他们过往的伤痛,反倒适得其反。他心里装着上辈子的愧疚,怎会真的不弥补?不过是沉得住气,等着最合适的时机罢了。”
说到后半句,她抬眼看向丈夫,眼底带着几分嗔怪,语气也添了几分坚定:“至于我,你更莫要多想。咱俩早已领证结婚,还有了小茶心,孩子都快满周岁了,日子过得安稳踏实。江尘是个有道德、明理智的人,分得清分寸界限,绝不会做出逾矩的事。再者说,你以为我会不顾你和茶心,抛开安稳的家,跟他重续什么前世今生的情缘?”
她伸手握住丈夫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语气软了些:“我和江尘之间,前世的纠葛早已随轮回消散,今生重逢,更多的是故人相见的感慨。他守着十八年的承诺,我记着过往的情谊,但都抵不过眼前的烟火日子。往后我是你的妻子,是茶心的母亲,他于我而言,是懂过往、知根由的亲人,仅此而已。你放宽心,别瞎琢磨这些没用的。”
刘老板望着妻子清澈坦荡的眼眸,心里的疑虑渐渐消散,反手紧紧攥住她的手,点头应声:“我信你,就是刚才看着江尘那模样,心里难免嘀咕。他这十几年过得太苦了,背着两世的情缘,压着这么多念想,换谁都熬不住。”
廊下的低语轻浅,房里的温情却浓得化不开。江父搂着江尘的肩,力道大得像是要将这十几年缺失的陪伴都补回来,眼眶红得发亮,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滚落,砸在江尘的肩头,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哽咽着,话都说不连贯,断断续续满是心疼:“儿子…这十几年…辛苦你了…背负着前世今生两大情缘…你还这么小…这么多年…你是怎么挺过来的…呜呜呜…”。
哭声越涌越烈,江父埋在江尘颈窝,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要将心底积压的心疼与愧疚都哭出来。
他知道儿子自小就心思重,比同龄孩子沉稳太多,却从不知晓,这沉稳背后藏着如此沉重的过往,扛着两世的牵挂与遗憾,独自熬了十几年。
江尘抬手轻轻拍着老父亲的后背,掌心顺着他佝偻的脊背缓缓摩挲,动作温柔又带着安抚。他喉间发紧,眼底也泛着湿意,声音却格外平静,带着历经岁月沉淀的淡然:“爸,别哭了,我没事,都过去了。”
等江父的哭声渐渐平复,江尘才缓缓开口,语气里藏着浅浅的怅然:“对前世的父母,我始终怀着愧疚。上辈子没能好好尽孝,年少离世,留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承受了那么多伤痛,这份遗憾压在心里十几年,总想着能有机会弥补。后来知道他们有了新生,日子渐渐安稳,也从失去我的伤痛里走出来了,心里才算松了口气。”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攥了攥,语气添了几分笃定:“就像刘老板说的,缘分自有天定。若是往后有合适的机会,我也想像蓝草那样,认他们做干爸干妈,平日里多陪陪他们,尽些心意,也算弥补上辈子的遗憾,再续一段父母缘。”
话音落,他眼底闪过一丝愧疚,转头望着江父,声音放轻了许多,带着几分歉意:“只是…只是有点对不起你,爸。我瞒着你这么多年,没敢把这些过往告诉你,怕你担心,也怕你难以接受。还有妈那边,性子本就敏感,心思细腻,更经不起这些事的冲击,希望你能帮我守口如瓶,别让她知道这些,我不想她为我伤心难过,也不想打乱咱们家安稳的日子。”
江父抬手抹了把眼泪,直起身望着儿子,眼眶依旧通红,却多了几分坚定。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江尘的脸颊,声音沙哑却满是疼惜:“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你能平平安安的,好好陪在我和你妈身边,就比什么都强。这些年你独自扛着这么多事,受了这么多委屈,没跟我们吐露半分,是爸没照顾好你,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他叹了口气,语气格外郑重:“你放心,你妈的那边我会好好瞒着,绝不会让她知道这些烦心事,一定让她安安稳稳过日子。至于你想认干爸干妈这事,爸支持你。做人不能忘本,你有这份心意,想弥补过往的遗憾,是好事,爸都懂。往后要是有需要,爸陪着你一起去,好好跟他们说说,慢慢来,别着急。”
江尘望着老父亲满眼的疼惜与支持,心里涌上一股暖流,鼻尖发酸,眼眶瞬间湿润了。他重重点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谢谢爸,有你支持我,我心里踏实多了。”
“跟爸客气什么。”江父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软下来,带着几分絮叨,“往后心里别装那么多事,有什么难处就跟爸说,爸帮你扛着。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该放下的就慢慢放下,别总把过往的遗憾压在心里,累着自己。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
江尘应声点头,靠在江父肩头,心里的沉重渐渐消散,只剩下满心的安稳。这些年独自背负的过往,藏在心底的牵挂与遗憾,在此刻被温情包裹,渐渐变得柔和。他知道,过往的纠葛终究会随着时光淡去,眼前的家人,安稳的日子,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廊下的蓝草夫妇听着房里传来的轻语,相视一笑,眼底满是释然。刘老板轻轻揽住蓝草的肩,语气柔和:“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他们父子俩心里都通透着呢,往后日子都会安稳下来的。”
蓝草点头,望着茶室里透出的暖黄灯光,眼底满是温和:“嗯,都过去了。往后咱们好好过日子,照顾好茶心,把农庄经营好,江尘也能放下过往的牵挂,好好享受当下的生活,这样就很好了。”
晚风轻轻吹过,带着桃花的清香,漫过茶室的门窗,也漫过廊下的身影。月光洒下来,落在青石板上,铺就一层淡淡的银辉,温柔又静谧。过往的尘缘纠葛渐渐沉淀,余下的皆是温情与安稳,往后岁月漫长,皆是岁月静好,安稳顺遂。
江父拍了拍江尘的肩,语气带着几分欣慰:“好了,别总沉浸在过往里了。晚饭该做好了,咱们出去吧,别让蓝草他们等太久,也别让你妈在家里惦记。”
江尘应声起身,帮江父整理了一下衣角,轻轻擦掉他眼角残留的泪痕,点头道:“嗯,咱们出去吧。”
父子俩相视一笑,眼底的沉重尽数散去,只剩下满心的安稳。江父率先迈步走向门口,伸手拉开房门,暖黄的灯光洒在廊下,恰好落在蓝草夫妇身上。
刘老板见状,连忙拉着蓝草走上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叔,江尘,聊完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吃饭吧,爸和干妈肯定等着咱们呢。”
江父点头笑着应声:“聊完了,走,回去吃饭。”
蓝草望着江尘,眼底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轻声问道:“江尘,心里舒服点了吧?别想太多,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江尘望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暖意,轻轻点头:“嗯,舒服多了,谢谢。咱们走吧。”
几人并肩朝着院外走去,灯光洒在他们身上,拉长了身影,渐渐融入温柔的夜色里。一路上,没人再提及过往的纠葛,只偶尔说着家常话,语气轻松又惬意。
走到院门口,江尘抬头望着漫天的星光,眼底满是平静与释然。前世的情缘已散,今生的牵挂渐稳,往后的日子,他会好好陪着父母,守着安稳的家,也会尽心意弥补过往的遗憾,陪着待相认的干爸干妈安度晚年,看着蓝草一家幸福安稳,这样便足矣。
尘缘深浅自有定数,过往遗憾终会释怀,唯有当下的温情与安稳,最是珍贵绵长。往后岁月,皆是温柔相伴,顺遂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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