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寒意最是刺骨。古树之下，林凡从那种与道种韵律契合的玄妙状态中缓缓退出。并非主动脱离，而是身体的本能需求——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无处不在的伤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冲破了那短暂的宁静。
他睁开眼，瞳孔在极致的黑暗中适应了片刻，才勉强分辨出近在咫尺的、月灵儿沉睡的侧脸轮廓。她的呼吸比昨夜平稳了许多，清心草和凝血菇的微弱药效，配合他无意中以道韵引导的混沌生气，似乎起了一些作用。至少，那萦绕在她眉宇间的死寂之气淡去了不少。
然而，林凡自己的状态却不容乐观。强行保持清醒、深度悟道一夜，对心神的消耗是巨大的。他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识海传来阵阵空虚的钝痛，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身体的疲惫和伤势也因缺乏真正的睡眠而加剧。他必须休息，哪怕只是片刻的浅眠。
天色将明未明，正是一夜中最黑暗，也往往是守夜人最松懈的时刻。林凡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仔细倾听了周围的动静。风声、虫鸣、远处隐约的兽吼……一切如常，没有逼近的危险气息。
他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月灵儿靠得更安稳，然后将后背完全抵在粗糙的树皮上，闭上了眼睛。他没有放任自己彻底沉睡，而是将一丝警觉维系在识海深处，如同设置了一个无形的警戒结界，一旦有强烈的恶意或能量波动靠近，便会立刻惊醒。随后，他才允许自己的意识沉入一种半睡半醒的、极其浅层的休息状态。
这种休息效率很低，根本无法缓解深层的疲惫，但至少能让过度使用的精神得到一丝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小半个时辰，当天边泛起极其微弱的青色光晕时，林凡被喉咙火烧火燎的干渴感唤醒了。他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旁边的月灵儿也动了动，长长的睫毛颤抖着，似乎也将要醒来。
水，成了眼下最迫切的需求。昨日的苔藓水早已耗尽。
林凡挣扎着站起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他拄着拐杖，脚步虚浮地走到古树旁那块背阴的岩石边。令他失望的是，经过一夜，岩石下的苔藓已经变得干爽，再也刮不出多少水分。
他抬起头，目光投向不远处在晨光中闪烁着粼光的溪流。溪水清澈，但……能否直接饮用？在修真界，野外未经处理的水源，可能蕴含微小的毒虫、水煞之气，甚至被妖兽污染过。若是平时，他一道避水诀或净化法术便可解决，但此刻……
他沉吟片刻，回到树下。月灵儿已经醒了，正靠坐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比昨日清明了一些。
“水……”她声音沙哑地开口，干裂的嘴唇起了白皮。
“溪水可能有隐患。”林凡沉声道，眉头紧锁，“但我们没有选择。”他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几片宽大厚实、相对干净的叶子上。“只能尽量过滤一下。”
他采集了几片大叶子，将其叠成漏斗状，用细藤蔓勉强固定。又找来一些细沙和较为干净的碎石。他先是在叶子漏斗的尖端戳了一个小孔，然后一层碎石、一层细沙、再一层更细的沙土，缓慢而仔细地铺了好几层，做了一个极其简陋的过滤装置。
接着，他走到溪边，用树叶盛了水，并不直接饮用，而是将水缓缓倒入自制的过滤器中，看着浑浊的溪水透过层层沙石，在底部汇集成一滴相对清澈的水珠，滴落下去。他反复盛水、过滤，收集了许久，才得到小半捧看起来干净些的水。
他自己先小心地尝了一小口。水带着土腥味和一丝凉意，入腹后，他立刻凝神内视，仔细感知着身体的反应。过了好一会儿，确认没有异常的能量冲突或不适感，他才将剩余的水递给月灵儿。
“小心点，慢慢喝。”他叮嘱道。
月灵儿接过树叶，小口啜饮着这来之不易的清水。尽管味道不佳，但滋润喉咙的感觉依旧让她舒了口气。
补充了少量水分后，两人的精神稍振。但饥饿感随之而来。昨日的野果早已吃完，必须寻找新的食物。
“我们不能一直停留在这里。”林凡看着逐渐亮起的天空，语气凝重，“昨夜没有危险，不代表一直安全。而且，我们的伤势，尤其是你体内的魔气，需要更有效的治疗，不是这些低阶草药能解决的。”
月灵儿点了点头，银月般的眸子望向林凡：“你打算怎么做？”
林凡的目光投向溪流的下游，更深处，是万瘴古林那朦胧而压抑的轮廓。
“往下游走，风险太大，容易暴露。往古林深处去……”他顿了顿，“是绝路。但沿着古林边缘，向上游或者横向探索，或许能找到更隐蔽的洞穴，或者……生长有更多清心草、甚至其他更有用草药的地方。”
他回忆起月灵儿之前提到的“清心草”喜阴湿、“凝血菇”生腐木的特性。
“我们需要一个更安全、更隐蔽的长期据点，靠近水源，附近最好有这些草药生长。”林凡说出了他的计划，“今天，我们沿着这个方向，”他指向与古林边缘平行、但略微深入植被更茂密的一侧，“慢慢探索。目标是找到一个理想的藏身之处，并沿途采集尽可能多的清心草和凝血菇。”
这是一个谨慎而务实的选择。不冒进，也不坐以待毙。
“好。”月灵儿简短地回应，没有异议。在这种时候，林凡的判断和决断力是他们活下去的关键。
休息了片刻，待阳光完全驱散了晨雾，两人再次互相搀扶着站起身。经过一夜的煎熬和短暂的休整，他们的状态比昨天稍好一丝，但每一步依然沉重。
林凡折下新的树枝做拐杖，两人离开了这棵庇护了他们一夜的古树，沿着选定的方向，再次踏上了艰难而充满未知的旅程。阳光透过枝叶，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相依为命的影子。
希望，如同林间偶尔漏下的光斑，微小，却指引着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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