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吞噬了一切。
凌感觉自己被抛离了现实，抛离了数据回廊，坠入了一段汹涌奔腾的记忆洪流。
起初是混乱的感官碎片。刺耳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尖啸；灼热的气浪拍打在脸上；脚下传来大地的剧烈震颤。
眼前的银光逐渐褪去，景象变得清晰。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广阔的石质广场上，天空不是他熟悉的颜色，而是一种诡异的、如同淤血般的暗红。风格古朴的巨大建筑群在视野中延伸，高耸入云，散发出磅礴而神圣的气息。这里似乎是一座极其宏伟的城市。
但这座城市正在崩塌。
暗红色的天空之上，布满了无数蛛网般的漆黑裂缝。透过那些裂缝，可以看到冰冷星辰的背景，以及……
以及那些从裂缝中缓缓探出的、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影。
那是战舰。通体漆黑，造型狰狞，不像任何已知文明的造物，线条充满了纯粹的功利性与毁灭欲。它们如同游弋在虚空中的恶鲨，缓缓将部分舰身挤进这个破碎的天空。
然后，毁灭降临了。
没有震耳欲聋的炮火声，只有一种低沉的、仿佛宇宙本身在哀鸣的嗡鸣。一道道粗壮的、暗紫色的能量光柱，如同神罚之鞭，从那些黑色战舰的舰首倾泻而下。
光柱落下的瞬间，没有爆炸，没有火焰。
接触到的宏伟建筑、街道、以及其中奔跑呼喊的微小身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瞬间化为最基础的粒子，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光滑如镜的凹陷地面。
绝对的、彻底的湮灭。
凌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一段记忆的承载者。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座城市中弥漫的绝望、恐惧，以及一种面对无法理解、无法抗衡力量的渺小感。
他看到远处，一道暗紫色光柱扫过一座高耸的塔楼，塔楼如同沙垒般无声坍塌、消散。光柱边缘擦过一片拥挤的广场，无数穿着古朴服饰的人影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飞灰。
这就是上古大劫？
这就是导致修真联盟覆灭、寂灭王朝降临的战争？
这种毁灭的方式，完全超出了他对“战争”的认知。这不是征服，不是掠夺，这是……清理。像扫除灰尘一样，抹除一个文明存在的痕迹。
他体内的那丝混沌灵根残留，在这段记忆中剧烈地悸动起来，不是力量的反应，而是一种源自本源的、刻骨铭心的悲恸与愤怒。仿佛这段记忆不仅仅是被他看到，更是唤醒了他血脉深处沉睡的某种东西。
就在这时，记忆的视角似乎被强行拉高、拉远。他仿佛悬浮在城市的上空，俯瞰着这片炼狱。
他看到了更多的黑色战舰正从天空的裂缝中涌入，密密麻麻，如同遮天的蝗群。暗紫色的毁灭光柱如同雨点般落下，将这座曾经辉煌的城市一片接一片地化为虚无。
在这片毁灭的景象中，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城市中心，那片唯一还没有被光柱直接触及的区域所吸引。
那里似乎是一座更加宏伟的殿宇群，被一层微弱但坚韧的金色光晕笼罩着，勉强抵挡着能量余波的冲击。在最高的那座殿宇前的广阔平台上，聚集着许多身影。
距离太远，他看不清那些人的样貌，只能看到他们身上闪烁着各种不同颜色的光芒，似乎在共同支撑着那个摇摇欲坠的防护光晕。
其中，一个身影似乎格外突出。他站在人群的最前方，背对着凌的视角，面对着漫天降临的黑色战舰与毁灭光柱。
那背影挺拔，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突然，那背影猛地转了过来，似乎看向了凌所在的方向！
距离依旧遥远，面容模糊不清。
但凌能看到，那个人张开了嘴，似乎在用尽全力呼喊着什么。暗红色的天幕下，毁灭的嗡鸣与建筑的崩塌声淹没了所有具体的声音。
凌只能看到那模糊的口型，感受到那股跨越了无尽时空、穿透了记忆碎片传递而来的、充满不甘与决绝的情绪。
他在喊什么？
记忆的洪流开始变得不稳定，周围的景象如同褪色的油画般开始模糊、扭曲。那段毁灭的场面正在远去。
在意识被彻底拉回的前一刹那，凌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个转身呼喊的模糊身影的嘴唇上。
……活……？
……种……？
破碎的音节在他意识中闪过，无法连贯。
紧接着，银光再次爆闪，将他从那段惨烈的上古记忆中狠狠地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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