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子时，月隐星稀，万籁俱寂。
沈砺准时再次来到百草废圃。白日里的燥热褪去，夜间的废圃透着一股凉意，更添几分神秘。
小木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朱管事走了出来。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灰布短褂，头发也似乎梳理过，虽然依旧佝偻，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与白日截然不同，那双眼睛里没有了浑浊，只剩下深潭般的沉静与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他看了沈砺一眼，没多废话，只吐出两个字：“跟上。”
说罢，转身向着废圃深处走去。
沈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期待与一丝紧张，默默跟上。
朱管事并未走向任何建筑，而是引着沈砺来到了废圃中心区域——那块刻有着奇异符文的青黑色石板之前。
月光下，这块巨大的石板更显古朴沧桑，那些复杂的符文仿佛在微弱地呼吸，与周围的地气隐隐呼应。
“上去，坐在中央。”朱管事指着石板中心。
沈砺依言，足尖轻点，跃上石板，在中心处盘膝坐下。石板触体冰凉，但坐定之后，却能感觉到一股沉厚温和的生机之力从下方隐隐透出，让他因白日消耗而依旧有些虚浮的气血都安稳了几分。
“把你那火苔拿出来，置于头顶百会穴上方三寸之处，以灵识稍稍引动即可，勿需全力催发。”朱管事吩咐道。
沈砺从怀中取出那片暗红色的火苔，依言将其悬于头顶，一丝灵识缠绕上去，轻轻触动。
嗡…… 火苔微微一颤，表面流光转动，一股精纯而温和的灼热气息缓缓散发出来，如同一个小型暖炉，笼罩住沈砺的头颅和上半身，丝丝缕缕的精纯火元顺着百会穴渗入经脉，让他感觉舒泰无比。
这时，朱管事也拿出了那块幽玄冰髓。他的神色变得无比凝重，双手托着石头，口中念念有词，吐出一些沈砺完全听不懂的古老音节。
随着他晦涩的咒文，那块幽玄冰髓仿佛被唤醒了一般，表面的银丝纹路骤然亮起，散发出比在熔火峡时强烈十倍的幽冷光芒！一股肉眼可见的森白色寒雾从中弥漫开来，周围的温度瞬间骤降，地面甚至凝结起了淡淡的冰晶！
“守心凝神，抱元守一！无论发生什么，紧守丹田一丝灵明不灭！运转你的功法，引导水火之力，淬炼经脉，固本培元！”
朱管事沉声喝道，声音如同洪钟，震得沈砺灵台一清。
下一刻，朱管事双手一引，那弥漫的森白寒雾如同受到无形力道的牵引，化作一道冰冷的洪流，并未扩散，而是精准地向下笼罩向石板上的沈砺， primarily targeting 他的下半身！
刺骨的寒意瞬间袭来！
沈砺只觉得从腰部以下，如同瞬间陷入了万载冰窟之中！血液几乎要凝固，经脉被冻得刺痛僵直，皮肤表面迅速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与上半身被火苔暖流包裹的温暖舒泰形成了极其诡异恐怖的鲜明对比！
冰火两重天！
极致的痛苦瞬间冲垮了沈砺的感官！他差点忍不住惨叫出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稳住！意守丹田！运转功法！”朱管事的喝声再次响起，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沈砺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勉强保持住一丝清明。他死死记住朱管事的嘱咐，拼命收敛心神，将意识沉入丹田那缕微弱却坚韧的煌阳之气中，全力运转起《乾元基础心法》。
功法刚一运转，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那原本僵直刺痛的下半身经脉，在功法运转的牵引下，开始微弱地吸收那侵入的极致寒意。而这股被功法炼化的寒意，并未摧毁经脉，反而如同最细腻坚韧的冰针，刮过经脉内壁，将其中的一些细微杂质、往日修炼留下的暗伤以及因透支而产生的虚浮之气，统统冲刷、固化、剥离！
与此同时，头顶火苔传来的精纯火元暖流则源源不断地注入，温暖修复着被寒意刮过、略显脆弱的经脉，滋养着气血，并推动着功法加速运转。
一冷一热，一刮一补，一破一立！
两种截然相反却又相辅相成的力量，以沈砺的身体为战场，又以他的意志为主导，进行着一场极其凶险却又妙到毫巅的淬炼！
沈砺的身体一半冰冷苍白覆霜，一半滚烫赤红冒汗，面容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但他紧守的灵台却渐渐进入一种空明的状态。
他能清晰地“内视”到，自己的经脉正在经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有些孱弱、附着杂质的经脉壁，被冰火之力反复淬炼，变得越发坚韧、宽阔、通透！以往修炼过快或受伤留下的细微隐患被一一找出并修复。
这个过程痛苦无比，仿佛每一寸经脉都在被撕裂又重组，但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
他丹田内的那缕煌阳之气，在这冰火交淬的极端压力下，不仅没有溃散，反而被锤炼得更加凝练、精纯，并且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着！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极致的痛苦渐渐变得麻木，当冰与火的力量在一次次交锋中达到某种微妙的平衡，并在功法的引导下渐渐融合，化作一股温和而磅礴的奇异能量流遍全身时……
咔嚓！ 一声轻微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壁垒破碎声响起！
炼气五层！ 水到渠成！
他甚至没有刻意去冲击瓶颈，就在这冰火锻脉的过程中，借助那磅礴的能量和淬炼后无比通畅坚韧的经脉，轻而易举地迈过了之前看来还需要苦修数月才能突破的关卡！
磅礴的天地灵气受到牵引，汇聚而来，通过头顶火苔和身下石板的增幅，疯狂涌入他的体内。
他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强盛、凝实！
冰雾渐消，暖流渐稳。
沈砺体表的冰霜与赤红缓缓褪去，露出底下如玉般莹润、隐隐透着宝光的皮肤。他盘坐在那里，身体依旧有些微微颤抖，但散发出的气息，却比之前强大了何止一倍！
朱管事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缓缓散去了法诀。幽玄冰髓的光芒黯淡下去，火苔也收敛了波动。
废圃再次陷入寂静，只有沈砺体内灵力奔腾流转的微弱嗡鸣声，以及他悠长而有力的呼吸声。
良久，沈砺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精光湛然，如同暗夜星辰，旋即内敛，变得越发深邃沉静。
他轻轻握了握拳，感受到体内奔腾的、远超从前的充沛灵力，以及那坚韧宽阔、畅通无阻的经脉，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感油然而生。
他站起身，对着石板下的朱管事，深深一揖到地：“多谢朱老成全！”
这一礼，发自肺腑。这冰火锻脉之恩，远超他的想象。
朱管事摆了摆手，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施展玄妙手段的高人不是他：“哼，小子造化不错，没浪费老子的幽玄冰髓和一番手脚。根基算是给你夯实了，日后修炼，障碍会少很多。”
他顿了顿，瞥了沈砺一眼，淡淡道：“炼气五层了？还不错。滚回去好好巩固吧。记住，今夜之事，烂在肚子里。”
说罢，不再理会沈砺，揣起幽玄冰髓，背着手，慢悠悠地踱回了他的小木屋。
沈砺站在石板上，感受着脱胎换骨般的身体和澎湃的灵力，望着朱管事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更深的好奇。
这位看守废圃的老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这场子夜的冰火交淬，为他铺就的，将是一条更为坚实的武道之基。
请继续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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