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父之纹、活性金属与罗布泊的倒影
仓库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老吴那句石破天惊的“它在呼唤…‘父亲’？！”，如同投入冰湖的重石，在每个人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又瞬间被极度的寒意冻结。
父亲？
那个冰冷、非人、带着毁灭意志追击他们的工程师，其钻头所指向的、深藏于地底一千二百米空洞中的存在…在呼唤…父亲？！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诞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所有人。胖子张着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强子握紧了手中的撬棍，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充满了面对未知怪物的警惕。老蔫僵在控制台前，浑浊的老眼瞪得滚圆，屏幕上钌铑锇合金那匪夷所思的分子结构图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林薇脊椎深处的灼痛感尚未完全消退，新的坐标碎片带来的信息冲击还未消化，又被这匪夷所思的“呼唤”震得心神剧颤。她下意识地看向手术台上的陆辰。
陆辰似乎也被这来自地心的、带着奇异孺慕之情的呼唤所触动。他后背那片残留着灰败阴影的刻痕微光，在呼唤扫过的瞬间，再次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而这一次，伴随着波动，刻痕中心那片最核心、始终散发着稳定乳白微光的区域，光芒似乎微微内敛、凝聚，隐约勾勒出一个…极其模糊、却带着难以言喻古老气息的符号轮廓！
那符号…似鸟非鸟，似兽非兽，线条简洁却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和…苍凉！像是某种原始的图腾，又像是…一个代表“起源”或“创造者”的抽象标记！
父之纹？！
林薇的心脏狂跳！陆辰刻痕的核心，竟然对那地心的呼唤产生了共鸣，并显化出这样一个符号？！难道…陆辰的刻痕，与那地心空洞中的存在…与那被呼唤的“父亲”…有着某种未知的、深层次的联系？！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却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可能性。
“老吴！确认！你确定那呼唤的意念是…‘父亲’？！”老蔫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着问道，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闸门口，老吴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和困惑。他再次闭目凝神，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全力捕捉着地底深处那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情感波动的精神涟漪。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眼神锐利如刀，却又带着一丝无法理解的迷茫。
“确认。情感指向…非常清晰…孺慕…依恋…还有…深切的悲伤。”老吴的声音低沉，如同在诉说一个荒诞的噩梦，“目标…锁定在空洞核心。但…那东西给我的感觉…非生非死…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沉睡的…‘机器’？或者…‘种子’？”
机器？种子？在呼唤父亲？
仓库内的气氛更加诡异。冰冷的科技造物，却发出带着孺慕之情的呼唤？这巨大的矛盾感几乎撕裂了所有人的认知。
“那…那块黑石头呢？它刚才差点害死陆哥！”胖子指着控制室方向，心有余悸，“它跟那地下的玩意儿是不是一伙的？”
老蔫猛地惊醒，目光再次投向控制台屏幕。那块沉寂下来的黑色物质（钌铑锇合金）的全息投影静静悬浮着。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敲击，调出刚才高维脉冲爆发时捕捉到的、最核心的那段频率图谱。图谱旁边，是林薇昏迷前强行激活坐标、以及刚才受到地心呼唤冲击时，脊椎深处星图坐标被激活产生的精神波动频率图谱。
三条图谱被并排放在一起。
嗡！
如同三把形状各异、却能在特定角度完美咬合的钥匙！
林薇昏迷前激活坐标的波动图谱、地心呼唤冲击林薇坐标产生的波动图谱、以及黑色物质释放的高维脉冲图谱——其核心频率结构，高度相似！几乎可以判定，它们触发的是同一种“锁”！
“钥匙…”老蔫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的兴奋和巨大的恐惧，“它们…都是钥匙！指向同一个‘锁’的钥匙！那块黑石头，工程师用来引爆陆小子体内死寂能量的，就是一把能强行模拟林工坐标波动频率的…物理钥匙！而地底下那个东西…它的呼唤，是另一把‘生物钥匙’或者‘精神钥匙’！它们的目标都是…打开林工体内那个指向‘起源’的坐标通道！”
物理钥匙！精神钥匙！目标都是林薇体内的坐标！
工程师的冰冷算计，地心存在的诡异呼唤，在此刻终于串联起来，指向同一个终极目标——利用林薇，打开通往罗布泊“起源之地”的大门！
“罗布泊…”林薇喃喃自语，指尖下意识地抚过贴身收藏的母亲那张泛黄信纸，“妈…你到底…给我留下了什么…”
就在这时，控制台屏幕上，代表黑色钌铑锇合金物质内部状态的监控数据突然出现了一连串异常的波动！
“等等！那黑石头…状态变了！”老蔫惊呼。
只见屏幕上，那块沉寂的合金内部，那些原本缓慢游动的银色光点，似乎受到了某种未知的刺激（或许是刚才地心的呼唤，或许是陆辰刻痕的共鸣波动），游动的速度陡然加快了数倍！它们不再是无规律的布朗运动，而是开始沿着黑色合金内部那些细微的、如同天然电路板般的沟壑纹路，进行着有序的、高速的穿梭！
随着银色光点的加速穿梭，整块黑色钌铑锇合金的物质形态，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极其缓慢却无比神奇的…变化！
它那深邃、哑光的黑色表面，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开始极其缓慢地…蠕动！是的，蠕动！如同某种极其粘稠的液体金属！表面的沟壑纹路随着蠕动而轻微变形、调整，一些地方甚至鼓起微小的凸起，又缓缓平复！同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与之前冰冷死寂截然不同的…“活性”感，从物质内部散发出来！
“活…活了？！”胖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屏幕，舌头打结。
“不是活了！”老蔫的声音因极度的兴奋而尖锐，他死死盯着屏幕上分子结构模型的实时变化，“是…是形态记忆合金？！不！比那更高级！是…是‘生物拟态金属’？！还是…‘可编程物质’？！天啊！它在根据外部能量场和指令…自主调整微观结构！这些游动的银色光点…就是它的‘纳米级构造单元’？！它们在重组物质！”
活性金属！可编程物质！纳米级构造单元！
这已经彻底超越了人类材料学的认知边界！工程师钻头中携带的这块物质，根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能量电池或信息核心，而是一种蕴含着恐怖科技层次的…“活”的金属！
老蔫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快操作，试图将分析仪自带的、功率极低的诱导能量场施加到黑色物质上，尝试引导它的结构变化。
嗡……
一股微弱的诱导能量场笼罩了黑色物质。
奇迹发生了！
那些高速穿梭的银色光点仿佛受到了指令，瞬间改变了穿梭轨迹！黑色钌铑锇合金的表面，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通过监控屏幕），如同水银般缓缓流动、塑形！几秒钟后，它竟然…变成了一把极其小巧、结构复杂、闪烁着暗紫色金属光泽的…钥匙模型！
虽然只是一个粗糙的、微缩的模型，但其形态轮廓，竟与林薇昏迷前看到的罗布泊幻象碎片中，那道深紫色光柱下方的某个模糊基座结构，隐隐吻合！
“罗布泊！”林薇失声叫道，心脏狂跳！“它在模拟罗布泊的…某个结构！”
“指令接收！形态模拟！”老蔫激动得浑身发抖，“它能接收外部指令！进行物质形态重组！模拟特定目标！这…这简直是神迹！”
然而，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当老蔫尝试切断诱导能量场时，那把微缩的钥匙模型并未立刻恢复原状。相反，构成钥匙模型的黑色合金内部，那些高速穿梭的银色光点，其运行轨迹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记录”了下来！它们开始自发地、按照刚才重组钥匙模型时的轨迹和频率，一遍遍地重复穿梭！每一次穿梭，都让钥匙模型的形态更加凝实、细节更加清晰一分！仿佛…这块金属，拥有了某种初级的…“学习”和“记忆”能力？！
“自…自主学习？！”老蔫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恐惧的颤音。一块能学习、能记忆、能根据指令改变形态的金属？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物质”的理解范畴！
就在仓库内所有人都被这“活性金属”展现出的恐怖特性震惊得无以复加时——
嗡！！！
林薇脊椎深处那点星火蓝光，毫无预兆地再次剧烈灼烧起来！这一次的灼痛，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清晰！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了她的脊髓，直抵灵魂深处！
“呃啊——！”林薇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身体猛地弓起，冷汗瞬间浸透全身！
“薇姐！”胖子惊呼。
“林工！”老蔫和强子也吓了一跳。
伴随着这撕心裂肺的灼痛，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空间坐标信息流，如同溃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林薇的脑海！不再是模糊的碎片！而是一幅…相对完整的、立体的、带着清晰地理坐标参数的…全息投影般的景象！
黄沙！无边无际、如同金色海洋般翻滚的、令人绝望的黄沙！
风暴！连接天地的、昏黄的、吞噬一切的沙暴巨柱！
而在沙暴的核心，在扭曲的视野中央——
一座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残破的、由无数尖锐黑色晶体构成的…金字塔形建筑！不！不是金字塔！它的棱角更加锋利，结构更加复杂，充满了冰冷的几何美感与蛮荒的压迫感！如同从亘古岁月中走出的、沉默的黑色巨兽！
在黑色金字塔的顶端，一道极其微弱、却仿佛亘古不变的深紫色光柱，刺破昏黄的沙暴天幕，直指苍穹！
坐标：东经90°15，北纬40°30。罗布泊核心区域！死亡之海的中心！
正是母亲信中指向的“起源之地”！也是刚才活性金属模拟出的钥匙模型所对应的基座！
但这幅景象并未停止！
在林薇被这清晰坐标灼烧得几乎要昏厥的意识深处，那黑色金字塔的景象如同水中的倒影般，突然波动、扭曲、下沉…背景的黄沙和风暴迅速褪去、变暗…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死寂、只有微弱地热和岩石反光的…地下空间！
景象急速下沉！穿透厚重的地层！
最终，景象定格！
林薇“看”到了！
就在他们脚下！就在这片废弃工厂地底一千二百米深处！就在那个被工程师钻头打通、此刻正发出诡异呼唤的空洞核心——
一座…微缩版的、结构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水晶金字塔！
它静静地矗立在巨大的地下空洞中央，散发着极其微弱、如同呼吸般的暗紫色光芒！金字塔的顶端，同样有一道极其微弱的、几乎融入周围黑暗的深紫色光柱，向上延伸，仿佛要刺穿头顶的岩层！
而在这座微缩金字塔的基座周围，散落着一些…闪烁着暗紫色金属光泽的、形态各异的…碎片！其材质和光泽，与仓库控制室里那块正在“学习”的钌铑锇活性金属…如出一辙！
轰！！！
林薇的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意识瞬间一片空白！
罗布泊！地底空洞！
两座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水晶金字塔！一大一小！一个在死亡沙海的核心，一个在工业废墟的地底深处！
而地底那座微缩金字塔的基座旁散落的碎片…正是工程师钻头中那块活性金属的来源！
呼唤“父亲”的意念，就源自那座微缩的金字塔！
罗布泊那座巨大的金字塔…就是…“父亲”？！或者说…“父亲”的所在？！
“呃…罗布泊…地下…一样的…塔…”林薇在极致的痛苦和信息的冲击下，只来得及挤出这几个破碎的音节，便眼前一黑，彻底晕厥过去。
“林工！”胖子等人惊呼。
仓库内一片死寂，只剩下仪器微弱的嗡鸣和众人粗重的喘息。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冰冷的恐惧和巨大的谜团。
陆辰躺在手术台上，看着晕厥的林薇，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再联想到自己刻痕核心显化的那个古老符号，以及地心那孺慕的呼唤…一个模糊却惊心动魄的猜想，如同深渊中的巨兽，缓缓浮出水面。
他后背那片残留着灰败阴影的刻痕，在死寂中，极其轻微地波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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