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亲队伍的喧闹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晚小院周围漾开层层声浪。
院内,林晚早已起身。她换上了那件用韩峥买的布料自己缝制的浅紫色棉袄,头发用他送的桃木梳细细梳过,在脑后绾成一个利落的发髻,那支定情的玉兰花银簪端正地别在发间。她坐在炕沿,双手不自觉地交握,指尖微凉,心口却像揣了个暖炉,烘得脸颊都泛着淡淡的红晕。
院门被敲响,伴随着韩薇清脆如铃的呼唤:“林姐姐!快开门呀!我们来下聘啦!”
林晚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院门前。她的手在门闩上停顿一瞬,终是用力拉开。
门外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晨光熹微中,她的小小院落几乎被丰厚的聘礼填满。崭新的自行车、覆着红布的缝纫机、气派的红木衣柜、方正的收音机……以及,那一张张洋溢着笑容与祝福的脸庞。而站在最前方,如同青松般挺拔的,正是目光灼灼、紧紧望着她的韩峥。
他的眼神里有不易察觉的紧张,有深切的期盼,更有一种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承诺。
“林晚,”韩峥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清晰地穿透周围的嘈杂,“我今天,正式来向你提亲。”
一句话,如同定音之锤,稳稳落在林晚心上。
四周围观的乡亲越聚越多,知青点的孙浩等人也挤在人群中,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
“三转一响!全乎了!” “还有那么大的一个衣柜!这得花多少钱?” “快看那红封,厚得吓人!” “韩团长这是把心都掏出来了吧?” “林晚这命也太好了……”
各种议论涌来,林晚却仿佛听不真切了。她的目光越过那些令人目眩的聘礼,直直望进韩峥眼底。她看到的,并非炫耀,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给予”和“守护”。
他在用这个时代最能体现诚意与实力的方式,告诉她:我来娶你了,我会为你撑起一片天。
韩母笑着走上前,亲切地拉住林晚的手,将她从瞬间的恍惚中唤醒:“好孩子,这些都是老二的心意,也是我们韩家的心意。你安心收下,往后和峥儿好好过日子。”
韩父也走上前,将那个厚厚的红封郑重递到林晚面前:“孩子,这是五百块彩礼,你收好。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五百块!”这个数字让周围瞬间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哗然。林晚的手微微颤抖,没有立刻去接。
韩峥看着她,声音放缓,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收下吧。这是我们小家的开始,以后……这个家,你来当。”
他的话,等于在众人面前,明确地将未来的家庭权柄和信任交付到她的手中。这不仅是一笔钱,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尊重与托付。
林晚眼眶微热,不再犹豫,双手接过了那沉甸甸的红封,声音清晰而柔和:“谢谢叔,谢谢大娘。” 随后,她抬眼看向韩峥,目光交汇间,是彼此心照不宣的应允。
接下来,便是交换定亲信物。林晚转身回屋,小心地取出了一个用干净软布包好的包裹。她走回韩峥面前,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轻轻打开。
里面是一件厚实柔软的深蓝色毛衣,针脚细密均匀,看得出织造者的用心与情意。
“给你的,”林晚将毛衣递到他面前,声音轻柔却带着分量,“送你的礼物,穿着它。”
韩峥接过毛衣,指尖在那细密温暖的纹路上轻轻摩挲,仿佛能感受到她一针一线编织进去的牵挂与温情。他抬起头,眼底情绪翻涌,喉结滚动了一下,才沉声郑重道:“我会一直穿着。谢谢你,晚晚。” 这声“晚晚”,唤得自然而又亲昵,蕴含着无限珍视。
这亲手织就的毛衣,作为定亲信物,比任何金银都更能体现林晚的心意,也完美地回应了韩峥厚重的聘礼。围观的乡亲们发出善意的笑声和赞叹,场面温馨而感人。
接下来的流程在屯长和长辈的主持下顺利进行。聘礼被一件件小心抬进林晚的屋子,原本简朴的小屋顿时被充实起来,充满了崭新的气息和对未来的憧憬。
中午,韩家在林晚的小院里摆开席面,招待屯长、长辈和帮忙的乡亲。韩峥与林晚一同敬酒,接受着众人的祝福。席间,韩峥正式宣布了开春成婚以及林晚将随军的消息,再次引燃了话题。
酒席散尽,喧嚣渐远。帮忙的乡亲和家人们陆续离去,韩峥留到最后,帮林晚归置物品。
他将收音机放在炕头方便的位置,耐心教她调试;把缝纫机安放在窗下光亮处;自行车靠墙立好,细心盖上布防尘。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屋中,看着这个因添置了新物件而焕发新生的小家,看着立在光影里、面容恬静的未来妻子,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与满足充盈。
“晚晚,”他走到她面前,低声说,语气里是化不开的温柔与决心,“下个月十六,我来迎你过门。”
林晚仰头望着他,他眼中的光芒驱散了她心底最后一丝不确定。她清晰地应道:“好,我等你。”
他伸出手,极为克制地,只轻轻为她将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深深看她一眼,方才转身,大步融入院外的暮色之中。
林晚独自站在渐渐暗下来的屋里,环顾四周。崭新的聘礼,厚重的红封,还有她手中那件仿佛还带着他体温触感的毛衣。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这一切,真实而温暖。
她知道,她的人生篇章,从今日起,将与那个名叫韩峥的男人,紧密相连,共同书写。前路或许是陌生的军营,但只要有他在,便是可期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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