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款黑色裘皮外套,同色长靴,俏丽不羁的身影猛地回过头,一扫犀利冷漠的职场风范,整个人焕发着娇俏妩媚的柔光;她嘴角抿着笑意,慢慢合上眼仰倒下去,红润的脸色渐渐凝固成青灰色,一张硕大的白被单倏地扬起,铺天盖地……
她消失在四壁挂着寒霜,冷得让人心口发凉的房间。
甘露突然醒过来,她忙拉开灯;心头的战栗久久无法平息,她裹紧被子,依然感觉四处透风,浑身冰凉。
松江桥上的马达声不绝于耳,轰隆隆地碾压着她的脑仁。她掀开被子坐起来,撸了把糟乱的头发,点开手机。
已是凌晨四点,她索性裹上睡袍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叮呤,短信提示音响起来,一段320mb的视频资料短讯在手机屏幕中间循环播报。
点开视频,镜头由上而下,只见两辆车头尾相连慢慢往前移动,突然后面的车头晃了一下,紧接着两辆车的车头几乎同时往左偏,擦着左侧的墙蹭过去。
甘露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又点开,两辆车又开始往前移动;从上望下来,两辆车仿佛被一条彩练焊接在一起,借着光亮,她看见闪烁的玻璃后自己陌生的脸。
她一激灵,彻底醒过味来,后面的车是自己的沃尔沃,前面那辆白车是……吕超的车?
这是那晚的画面!
不不不,她颤抖着手看了一遍又一遍,“不,这不是真的!”她把手机甩到一边,掀起被子蒙住头,“谁,是谁来开这种玩笑。”
她又爬起来,把当晚自己的行车记录仪拍下的视频调出来。
如果这视频是真的,她的车在吊坠的穗子掀起来遮住行车记录仪之前车轮已经打了过去。
不,她抱住头,如果没有原因她为什么要左转,穗子突然被撩起遮住视线难道是自己有意而为之。
她心虚地抱住双臂,“我没有说谎,我怎么会说谎。”
发短信的号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本地188电信号。
她想换部手机打打试试,又一想,对方直接把短信发过来,说明他不仅知道她的电话号码,对她这人也不陌生。
电话号码杂乱无章,没有任何规律可循,她看了好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摁了下去。
呼叫音顺畅地响起来,五下,十下,她抓紧被子,对方仿佛能看见她的挣扎,始终不接,直到响起‘您拨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她又拨过去,呼叫音响到第三下时突然传来对方已关机的提示。
她再也坐不住,把视频导到电脑上,大屏幕上很多细节看得更清楚,也更清楚地告诉她,的确是她的车先出现了向左的动向,如果不是俯视,根本看不出来。
为什么?甘露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当晚到底什么情况让她先一步有了左转的举动。
她想看看视频里自己的表情,可脑门都贴到电脑屏幕上,自己的脸却像隔着千山万水,看着就在眼前,却什么也看不清。
俯视?
晨曦的微光仿佛突然照进她心里,她一跃而起,从视频拍摄的角度看,镜头应该就在海天会馆……三楼的窗口……
难道这就是江逸进入会馆VIp包间玫瑰紫的目的?她虽然不知道转角案发生的具体时间,可她知道江逸进入包间的时间,22:47,她是约十点通过转角,如果那个时间死者还没死,22:47就与死者的死亡时间很接近。
他怎么会知道当晚那里会发生碾压?
或者是其他人偶尔拍到,她侥幸地想。
这是剪裁下的一段视频,不管是江逸还是其他人,总之有人看到了那女人被碾压的整个过程。
如果是江逸,他发给她是什么目的?提醒?要挟?
如果是其他人,发给她又是什么目的?
她拿起江逸的电话,累积在心口所有的东西此时此刻喷涌而出,她恨不能全部扔给江逸,让暴风雨即刻就来,撕碎一切温情的表象。
可是她为什么要提前左转?
想到这一点,甘露的心慢慢冷静下来,是她真的看见了什么吗?
手机在手心微微震动,她看了一眼,竟然是小姨郭怀满。
她呼了两口气,“喂。”情绪饱满地打招呼。
“小露,我和你小姨父说好了,他同意你带着你的同事一块来热闹热闹,她叫刘姵是吧。”
甘露心口一凉,这才想起前天她在郭怀满面前推荐了刘姵,郭怀满虽然没反对,但也没答应。
甘露的心突然冷下来,佯装心惊肉跳地说,“对不起,刘姵死了。”
“死了?”郭怀满不快地说,显然觉得很晦气。
“是被杀,警察正调查呢,我一早就被警察堵在家里问了一个小时。”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小露,你不会害你小姨父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甘露压住翘起的嘴角,“你们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害你,我是真的觉得刘姵是个人才,能力强,胆子大,又没有靠山;同事都说她就是胆子太大了……”
“这事别再提了,”郭怀满冷冷地打断她,“就当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甘露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心底的冷再次一点点泛上来,她打了个寒战。
“你在哪儿,不会还没上班吧?”向媛媛漫不经心,声音微微上扬,心情很不错。
甘露忙走到梳妆台前化妆。
“我找你有事,一小时后天台见。”向媛媛不等她说话就挂了。
甘露慢悠悠地来到公司, 也不坐电梯,而是顺着台阶一阶一阶地往上爬,还未走到二楼,就听见楼梯拐角的议论声,听见她的脚步也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
“刘姵的哥哥嫂子在马总那儿闹呢,一家子轮番上阵,够可以的!”
“按理说她还在试用期……”
“哎,事没出在你们身上,家里人不闹一闹怎么可能接受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
她先到办公室冲了两杯咖啡,来到天台。
甘露和向媛媛喝着咖啡,看向滨城标志性打卡建筑彩虹摩天轮,谁也不先开口。
“看到通知没?”向媛媛把咖啡往台子上一撂,不顾娴雅淡定的白领人设,咬牙切齿地咒骂道,“马总这个王八蛋,把《绿城》给我,我会做项目还用得着在行政天天看人脸色吗!”
“给你,我觉得再合适不过。”甘露挑挑眉毛,一口喝干咖啡,把杯子揉成一团捏在手心里,“刘姵走了,你就是副总的最有力竞争者,这是加分项,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我的感觉可没这么妙,总感觉是背锅的。”向媛媛适可而止地停止抱怨,悠悠地端起咖啡轻抿一口。
“为领导背锅是荣幸。”
“你说马总让刘姵带着这些新人做《绿城》项目是什么意思?他又不是真要做,以前可以站在岸上看笑话,现在真感觉是个坑。”向媛媛眉头阴沉地蹙起来。
甘露没说话。
“马涛以前从来不做这种无用功。”
“既然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甘露冷冷地哼了一声。
“你是说……刘姵是因为……”向媛媛捂住嘴,一副难以置信的惊恐。
“我什么也没说。”
两人沉默下来,各怀心事。
“陆希对你赞不绝口,希望还是由你辅导。”向媛媛突然说。
“策划案是崔笑的,刘姵说崔笑回来,案子依然是她的,到底怎么做,自然是听你的。”甘露不以为然。
“崔笑一来公司就被警察带走,哎,”她压低声音,“有人怀疑这是情杀呢。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崔笑和男方才认识三个月,能有多深的感情,愤怒或许有,但亲自杀人她还没那个胆量。”
“你说她也够倒霉的;算了,这事我来协调。”向媛媛用手肘怼怼她,“我是这么想的,不管是坑还是炮灰,都不允许我推辞,我只能干得比刘姵还好,你无论如何得帮我。”她眼角微颤,眯起眼藏住一闪而过的精光。
“你就不怕你成了刘姵?”
“什么意思?”
“刘姵才来滨城,在滨城的社会关系就是她的工作关系……”
“你是说……”
“她的命一定是丢在工作上的,所以她家人在公司闹属于名正言顺。”
“你是说……”
“我劝你小心点。”
……
警察看见她们,推开门,示意她们可以进去。
其他人一起看向陆希。
“她家我没来过。”陆希只好带头进去,手脚瑟缩,声音带着哭腔。
向媛媛小声训斥,“警察就在外面,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好干净,”有人还是忍不住小声叹气道。
“是个讲究的人。”向媛媛叹口气,幽幽地说,“细节看人,人是不是只有不在了我们才能发现她身上的优点。”
“刘姵可不是这么利索的人,”有人提出质疑,“上次我去找她,看她抽屉里塞了好多废纸,不信你们问陆希。”
陆希神色惶恐,低下头。
“你是警察吗,”向媛媛拍了那人一巴掌,“闲话少说,小心引火上身。”
“警察让我们看看是否少了哪件衣服,陆希和她最熟,你去衣柜看看。”甘露说。
陆希磨磨蹭蹭地走进卧室,打开衣柜,好一会儿,她犹犹豫豫地说,“好像少了那件黑色棉外套,就是斜插兜,袖口有两粒盘扣的那件。”
“就一件吗?”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警察突然问。
陆希惊惶失措,结结巴巴,“好像是,她下班以后穿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们看呢?”她把位置让出来。
向媛媛只得上前,“我平时和她见得不多,还真没什么印象。”
“黑色棉外套不会是她现在穿在身上吧?我看她经常穿。”有人提醒道。
向媛媛不快地说,“刚才警察怎么说的,她穿着黑色小裘皮。”
“她还挺会穿。”那人不满地小声嘀咕,又对一直跟在后面的崔笑说,“你和她坐得最近,你也看看。”
有一瞬间的冷场。
崔笑似乎没想到有人提她的名字,愣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说,“我平时注意得不多,好像陆希说的那件大衣是不在。”
崔笑瘦得几乎脱了相,白色高领毛衣空得直咣当,头发在脑袋上随意地揪了个髻,有几缕掉下来,浑身充满疲惫。
“行了行了,就这样吧。”向媛媛打断她的话。
还是有人忍不住,“是不是有人来这里清理过留下的线索,指纹,毛发,足迹,哎呀,说明凶手和刘姵认识呀。”
几个人慌忙退出房门,神色不安。
“回去吧,陆希今天下午去机场接人,态度好些,你是她的助理,就站好最后一班岗。”向媛媛对陆希说。
陆希犹豫着,“向总,能不能给我找个伴,我真的有点害怕。”
警察已经把门带上,匆匆离开。
“找伴……“
其他人都往后退。
陆希突然哭起来,“我这个助理才当多长时间呀,你们不能把这摊子都丢给我。”
“我来吧。”崔笑突然站出来,“我请假的这些日子,她对我挺关照的。”
众人五味杂陈地看着她。
甘露与向媛媛结伴往停车场走,“是不是有点欺负这孩子。”她看着和其他人一起离开的崔笑,“听说她爸挺严重的。”
“我觉得这样很好,说明她很理智;再说她这样做何尝不是一种报复,生者对死者的报复。”
向媛媛抱紧双臂,“也对,这种恶心事不能说不能骂,只能憋在心里,要是我得憋屈死,送她一程,送她……下地狱,的确是个大胆的法子。”
甘露没说话。
“刘姵到底是怎么死的?怎么警察盯着她的衣服。”
“肯定这是线索。”
“他们这两天一直在公司转悠;我现在晚上都不敢一个人睡,一闭眼就是刘姵描着眼线半闭半睁的眼睛,总觉得那眼神像从地狱里望过来。”向媛媛惊悚地缩起肩头。
甘露也是五味杂陈,想到前几天还在她面前耍着花腔要和她拧成一股绳的人突然从冒着冷气的柜子里被取出来,心里什么郁气都没了。
“至少我们还活着。”
“你知道吗,益邦的马涛和西蒙的关侠之间会选出一个大区总裁。”向媛媛突然说。
“哦?”
看甘露心不在焉,“如果马涛落选,益邦有可能被西蒙兼并。”她亲昵地挽住甘露,“不管出什么事,我们这个时候一定要团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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