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你可知罪?”
江家宗祠正殿,烛影摇曳,映照着历代先祖牌位森冷的轮廓,也照亮了殿中央被数道粗大锁链捆缚的江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到底哪来的胆子,敢捏造罪名来夺我命格?”
江白猛地抬起头,散乱的黑发下,那双曾经睥睨天下的眼眸此刻布满血丝。
“你说的不错,你的罪名的确是莫须有。”
大长老高高在上,语气漠然如冰:“一切的根源,是因为云渺仙族的嫡孙,看上了你的‘谪仙命’。”
“云渺仙族……”江白咀嚼着这四个字,感觉到莫名的荒谬!
他怒极反笑:“所以,堂堂江家,万年修仙世家!就甘愿做那摇尾乞怜、献祭自家骨血的忠犬?”
“放肆!” 坐在大长老下首的老者面容清癯,皱眉呵斥:
“江白,你应该认命,要有大格局。献出你的谪仙命,你未必会立刻死。而我江家,将因此获得泼天富贵!资源、功法、仙族庇护……家族会记住你的付出。”
“付出?少爷为家族付出的还不够多吗!” 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猛地从殿门角落响起。
众人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素净青衣的侍女,被侍卫死死按着肩膀,泪流满面,却倔强地昂着头。
她是小莲,江白生母离开后,便一直是她照顾江白。
“大长老!二长老!”小莲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少爷可是江家第一天骄啊!为家族出生入死近十年!多少次浴血奋战,带回资源,震慑四方!你们怎么能因为那些大人物的一个念头,就要亲手废掉自家的擎天之柱!这还是少爷豁出性命守护的江家吗?!”
“大胆贱婢!宗祠重地,岂容你聒噪!”一道厉喝声从高台处响起。
“我偏要说!!” 小莲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侍卫的手,扑向江白。
“少爷!让他们看!让他们看看你为江家付出的一切!”
小莲猛地扯开了江白残破的衣襟!
嘶啦——!
布满新旧伤痕的胸膛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和摇曳的烛光下。
每一道疤痕都狰狞可怖,宛如无声的勋章,也似控诉的碑文!
“这里!三年前为家族争夺‘黑玄灵矿’,少爷独战‘裂风豹’,险死还生!”
“这里!为家族拿下天元城灵脉份额,擂台之上,少爷被王家恶徒一剑穿腹,血染长阶!”
“还有这里!去年‘离火秘境’争夺‘火精莲’,为掩护族人,少爷硬抗火毒,至今寒夜犹痛彻心扉!”
“如此对待家族功臣!如此对待流尽热血的子弟!!”
小莲悲泣:“你们!如何向全族上下交代?不怕寒了所有族人的心吗?!”
看着江白伤痕累累、几乎不成人形的胸膛,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烛火噼啪的燃烧声显得格外刺耳。
“小莲……”江白的声音嘶哑,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担忧,“别说了……退下……”
他不想连累这唯一真心待他的人。
“不!今天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少爷!”小莲娇小的身躯挡在江白的身前,眼中满是坚定。
“够了!”
大长老浑浊的眼中杀机毕露,对着侍立在他身侧,气息冷厉如刀的黑甲侍卫长,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贱婢狂悖,扰乱宗祠,当诛!”
侍卫长得到授意,眼中凶光一闪,身形未动,右手食指却隔空对着小莲遥遥一点!
嗤——!
一声轻响。
小莲娇躯猛地一僵,眼中决绝的光芒瞬间凝固、黯淡。一点殷红在她眉心绽开。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身体却已软软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再无生息。
那双曾经清澈的眸子,至死都望着江白的方向。
“小莲——!!!”
一声凄厉的嘶吼,猛地从江白喉咙深处炸裂开来!
那声音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楚、难以置信的绝望,以及……焚尽一切的暴怒!
那是小莲啊!相依为命的小莲!
他在这冰冷家族里唯一的温暖和依靠!!
“死!我要让你们给小莲陪葬!!!”
轰!!
一股恐怖到实质化的威压混合着滔天恨意,无视了锁链的束缚,如同无形的怒涛海啸,狂暴地朝着那出手的侍卫长席卷而去!
死亡!纯粹的死亡气息瞬间将侍卫长笼罩!
侍卫长脸色骤变,亡魂皆冒!
他感觉自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被那无形的毁灭洪流碾碎!
哪怕江白被锁链束缚,这濒死爆发的力量也足以将他拖入地狱!
然而,就在那狂暴的怒意即将把侍卫长撕成碎片时——
大殿紧闭的沉重石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
一股更加浩瀚、更加冰冷、如同九幽深渊般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强行将江白那狂暴的气场狠狠镇压了下去!
噗!
江白身体剧震,狂暴外泄的力量被硬生生压回体内,反噬之力让他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锁链上的符文光芒大盛,勒得他骨骼咯咯作响,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碾进地里!
但他咬碎了牙,脖颈上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硬是用一股不屈的意志,死死挺住了那几乎要折断的脊梁!没有跪下去!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赤红双目,带着一种近乎疯狂和刻骨的冰冷,死死钉在门口走进来的那个人身上!
那人面容冷峻,眉宇间与江白有几分相似,却如同万古不化的冰川雕琢而成,不带一丝人间的温度与情感。
江家当代族长,江天秤!
“果然是你!如果没有你的首肯,这群老狗怎么敢对我动手!”
“为什么!!” 一声悲愤到极致的咆哮,如同受伤孤狼的哀嚎,猛地从江白口中炸响!
他脖颈上青筋暴起,死死盯着江天秤:“父亲!!回答我!!为什么?!”
他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悲愤和嘲弄:“为了所谓的仙族青睐,为了你们臆想的泼天资源,你们就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杀掉一个忠心护主的侍女?!就能像对待牲畜一样,对待一个为家族流干了血的子弟?!这,就是你江家的荣耀?!!”
江天秤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那声嘶力竭的质问只是耳边蚊蝇的聒噪。
他冷漠地看着江白,如同看着一件已经报废的垃圾:
“家族利益大于一切。”
“况且,你从来都不是我江家真正的第一天骄。”
“你的‘谪仙命’固然珍贵,但于我江家而言,并非不可替代,更非损失不起。”
话音未落,江天秤的身旁,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一个约莫十岁出头的孩童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那里。
那孩童一身月白仙袍,足不沾地,离地三寸悬浮着,面容精致得不像凡人,眼神清冷高傲,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他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却无比精纯的仙灵之气,其威压竟隐隐让殿内长老都感到心悸!
“天……天儿?!”江白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悲愤,“你不是三岁就病逝了吗?!!”
那孩童,正是江白记忆中早已夭折的同父异母的幼弟——江天!
江天只是淡淡地瞥了江白一眼,如同扫过路边的顽石朽木,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上位者的嘲弄,丝毫没有开口搭话的意思。
江天秤冰冷的声音响起:
“你弟弟江天的‘死’,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障眼法。为的,就是让他隐入幕后,避开我江家所有敌对势力的目光。”
“他,天生‘真仙命’!三岁便已被‘逍遥仙庭’的仙翁看中,收为关门弟子,一直于仙庭秘境中潜修至今。”
江天秤的目光落在江白身上:
“而你,江白,从始至终最大的作用,就是作为一块‘挡箭牌’,吸引所有的目光和潜在的威胁,为你弟弟江天的成长保驾护航。”
“如今,江天即将正式出世,名震九天。你这块挡箭牌的使命,便结束了。”
江天秤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与其让你的命格闲置,不如发挥你最后的光热,为家族换取一份登天的机缘。”
“安心去吧。有江天的‘真仙命’在,他必将把你‘谪仙命’换回的机缘发挥到极致,引领我江家,登临前所未有的巅峰!”
残酷的真相如同亿万根冰锥,狠狠刺穿江白早已破碎的心脏!
将他最后一丝对亲情的幻想彻底碾成齑粉!
“挡箭牌……最后的光热……登天机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江白一直不明白,为何自己身为江家第一天骄,却从小就不受父亲江天秤的喜爱,现在他明白了,他全明白了!!
江白眼眸中泛起一种死寂般的冰冷。
“江天秤……江天……”
“好……好得很!今日之‘恩’,我江白……铭记五内!!”
江天秤漠然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你和你的母亲一样,令人讨厌!”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嗡——!
江天秤的指尖,一点纯粹到极致的金芒缓缓凝聚。他对着江白的眉心,轻轻一点。
“呃啊——!!!” 一声比之前更加凄厉的惨嚎从江白口中迸发!
他身体剧烈地痉挛、扭曲,仿佛承受着世间最残酷的刑罚!
眉心处,一点璀璨如星辰、却又带着虚幻缥缈气息的奇异光团,被那点金芒硬生生地“抽”了出来!
光团离体的瞬间,江白整个人如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机和脊梁!
原本强健的身躯肉眼可见地萎缩、佝偻下去,皮肤瞬间失去光泽,变得灰败枯槁如老树皮,一头黑发也以惊人的速度染上刺目的霜白。
他像破败的风箱一样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粘稠的黑血从嘴角汹涌而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和冰冷的地面。
江天秤面无表情,声音依旧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命格被夺,本源已失。从此刻起,你的命格便不再是‘谪仙’,而是注定早夭的‘夭折命’。”
“好好看着他。天圣宗无为道人新收的关门弟子,需要一个活死人来冥婚。派人去天圣宗,让他们来接人。”
冰冷的命令回荡在空旷死寂的大殿。
数名面无表情的黑甲侍卫上前,粗暴地拖起奄奄一息、几乎不成人形的江白。
而没有人看到,此时江白苍白枯槁的右手,正死死地攥着一枚温润的长方形玉石。
这是他娘亲临走时,留给他足以换天改命的宝物。
娘……
您留下的这枚玉石……是您……预见到今日了吗?
他涣散的眼瞳深处,那死寂的冰冷之下,一丝在毁灭尽头悄然点燃的、名为“生”的微芒,顽强地闪烁着。
恨!滔天之恨!
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
江家……江天秤……江天……今日尔等加诸于我身、于小莲之痛……
他日!定当……万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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