镁光灯还在闪,像一群嗜光的飞蛾,扑不灭,也捉不住。
我护着阿阮,站在圣诞树残骸旁,头顶是英领事馆被砸得稀巴烂的水晶吊灯,脚下是散了一地的账页。
雪片从破窗飘进来,一落进血里就化,像给黑夜补妆。
记者们把话筒戳到我下巴,中英法文乱飞——
燕子先生,你会交出证据吗?
李先生,你要求政府做什么?
我张嘴,还没出声,一声枪响——
子弹打在吊灯铁架上,火星四溅。人群炸窝,抱头鼠窜。
我循着硝烟抬头,二楼麦克倚在栏杆,右手吊着绷带,左手举枪,蓝眼赤红:都别动!真相?老子就是真相!
他枪一摆,对准我:燕子,把钥匙和账本扔过来,否则——
又是一枪,离我脚尖只差一寸,地板炸起木屑。
阿阮猛地挡我面前,伸开手,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你要杀他,就先杀我!
我心口一热,把她的头按进怀里,低吼:别逞强!
麦克却笑,笑得肩膀直抖:好一对亡命鸳鸯,老子成全!
千钧一发——一声,领事馆主电闸被拉断,大厅瞬间漆黑。
黑暗中,有人拽我胳膊,力道极大:跟我来!
是疤姐!她浑身血味,却硬挺得像铁。
我抱紧阿阮,被她拖着往侧廊跑。身后枪声炒豆般响起,记者尖叫、桌椅翻倒、玻璃碎裂,混成一锅粥。
黑暗中,麦克狂吼:封门!一个都别放走!
子弹追着我们犁地,墙壁炸出尘土,热辣辣扑在脸上。
我瘸着腿,跑得踉跄,却不敢停——停就是死。
侧廊尽头,疤姐一脚踹开通风窗,先推阿阮,再推我,自己翻身时,却一声——子弹打中她小腹。
我伸手拉她,她反手给我一巴掌,声音低却凶:走!别让老子白挨枪!
窗下,是领事馆后院,一辆送菜卡车停在那里。司机位置,一个戴鸭舌帽的小个子冲我们挥手——竟是开锁张的徒弟六子!
我和阿阮滚进车厢,疤姐却倚在窗口,枪口对外扫射,为我们掩护。血从她指缝汩汩而出,在雪地开出大片红花。
我嘶吼:上车!
她回头,对我咧嘴一笑,第一次,笑得温柔:燕子,飞吧——
砰砰砰!数弹齐中,她身体猛地后仰,倒在雪里,眼睛仍望着天,像要找一颗星。
卡车怒吼,撞破后院铁门,冲进天津凌晨的黑暗。
风从车厢缝灌进来,像刀子,也像疤姐最后的巴掌。
我跪在车板,把阿阮搂进怀里,浑身抖得不成样——
又一个人,为我死了。
阿阮伸手,捂我后脑,强迫我贴她肩窝,声音哽咽却坚定:别哭,她不想看你哭。
我咬紧牙关,把呜咽咽回喉咙,却咽不出那口血腥味。
卡车颠簸,雪粒子打在车棚,作响,像最后的鞭炮,给疤姐送行。
天亮前,卡车停在法租界一处废弃酒庄。
六子跳下车,递给我一份报纸,头版大照片——
圣诞树残骸、飞舞的账页、我高举钥匙的背影,标题却歪得离谱:
燕子大盗劫领事馆,杀人纵火,警方正全力追缉!
我冷笑,把报纸揉成一团:洋人颠倒黑白,真他妈祖传手艺。
六子又递来一样东西——巴掌大的油纸包,里层是相机暗格碎片,外层写着老张的笔迹:
第三钥,翡翠瞳,正金银行。绿不齐,账不全,仇不报。
我盯着那行字,心里一把火重新点着——
疤姐的血不能白流,老张的仇不能白死,阿阮的泪更不能白掉。
第三枚钥匙,必须拿到!
阿阮把残报摊开,指着角落一则小广告:
十二月三十一,正金银行年终盘点,停止营业。午夜十二点,内部员工酒会,凭徽章入场。
她抬眼看我,眸子被晨光映得透亮:我们混进去。
我摇头:银行是金库,比领事馆更紧。而且——我指指自己大腿,断腿加枪伤,逃都逃不快。
阿阮却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得极细的蓝图——正金银行地下金库平面图,连通风管都标得清清楚楚。
她嘴角勾起,我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野:你忘了我爸是干什么的?他教过我怎么开银行锁。
我一愣,随即大笑,笑到伤口抽痛,却停不下来——
原来,我燕子李三,不是一个人在飞。
夜里,酒庄地下暗房。
红灯下,阿阮把底片冲洗,相纸逐渐显影——
照片里,麦克举枪、布朗掏枪、日本商社代表递箱子,三国走私,一清二楚。
最下角,却有一行编号:
GREEN-03 翡翠瞳 保管箱#732
阿阮眼睛一亮:第三钥,就在保管箱!不是金库,是前台保险库,我们能开!
我握紧她肩,心里石头落地——天无绝人之路。
可就在我们欢喜时,酒庄大门被地撞开。
雪雾里,一群黑衣人涌入,手里提着——日本刀!
为首一人,穿和服,踏木屐,腰佩短刀,脸却藏在阴影里。
他抬手,生涩中文,嗓音尖细:把照片,交出来。
我挡在阿阮前,拔枪,却只有三颗子弹。
黑衣人缓缓拔刀,雪亮刀光映在墙上,像一波波寒浪。
和服男抬眼,灯光照出他真面目——
我心脏猛地停跳:竟是布朗总领事的日本翻译,伊藤!
他嘴角勾起,像蛇吐信:燕子,第三钥,不是你们的东西,是大日本帝国的。
三颗子弹,五条命,怎么打?
我余光瞄向暗房后门——通风窗,够一个人钻。
我把照片塞阿阮怀里,推她:走!去银行,拿钥匙!
她抓住我手,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一起!
我低吼:听话!
抬手一枪,打碎头顶灯泡,暗房瞬间漆黑。
我扑向伊藤,用枪托砸他肩,他惨叫,木屐一滑,刀脱手。
我借势滚到一旁,大喊:六子,带她走!
六子从酒桶后跳出,拽住阿阮,往通风窗塞。
她挣扎,却听我吼:trust me!
窗外雪光映她脸,泪水晶莹,她却咬牙:活着,来见我!
头一缩,人消失。
我转身,枪口对准刀光最密处,咧嘴笑:来,爷爷陪你们玩。
黑暗、刀光、枪火、血味,混成一锅滚烫的噩梦。
我不知自己中了多少刀,开了多少枪,只记得扳机最后一声——空膛。
胸口被刀背重击,我跪地,咳血,却还在笑——
阿阮走了,赵片走了,第三钥,有希望了。
伊藤按住流血肩膀,狞笑:燕子,折翼了。
他举刀,对准我后颈,第三钥,你不配!
刀风落下——
枪响,伊藤胸口炸开血花,他瞪大眼,缓缓倒地。
门口,麦克举着冒烟手枪,蓝眼阴冷:我的猎物,别人不能动。
我喘笑,血沿嘴角淌:又来……一个讨债的。
麦克抬枪,对准我眉心:照片,交出来。
我艰难地抬手,指向通风窗,笑得满嘴血:晚……了……
他脸色一变,举枪要砸我——
砰砰砰!
窗外,一连串枪声响起,伊藤手下接连倒地。
雪雾里,一辆摩托车呼啸而来,车手戴头盔,抬手连射,枪法准得吓人。
麦克肩窝再中一弹,枪落地,人跪倒。
摩托车一个甩尾,停在我面前。
车手摘头盔——
阿阮!
她眼里燃着火,却带着笑:我说过,要来见你!
抬手,一枪打飞麦克手里的备用枪,上车!
我拼尽最后一口气,爬上车后座,双手死死抱住她腰。
摩托车怒吼,像黑色闪电,劈开雪夜,劈开追捕,劈开所有黑暗。
风在耳边尖啸,血在背后飞,我却大声笑,笑到眼泪横飞——
原来,燕子真的还能飞,而且,是两个人一起飞。
车灯扫过前方,雪粒被光拉成银线,像无数羽毛,为我们铺一条通天大路。
我贴她耳背,低声道:第三钥,在前头。
她侧头,眸子里映着晨曦,像两颗刚被点燃的绿星:
那就去把它,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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