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微弱的苍青光晕与溟泉漩涡刹那的凝滞,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虽未掀起惊涛,却打破了此地维持万古的绝对死寂。孙悟空与陈默屏息凝神,全副戒备,目光紧紧锁定那柄插在龙骸心脏位置的断剑,以及其下那具庞大而沉默的骸骨。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昏暗的宫殿内,唯有溟泉之眼灰色雾气的流淌依旧,发出微不可闻的、仿佛叹息般的沙沙声。
就在孙悟空几乎要以为方才真是错觉,准备上前仔细探查那断剑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直抵灵魂深处的嗡鸣,自那断剑剑柄(残存部分)与龙骸接触的位置响起。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某种法则层面的震颤,带着一种仿佛锈蚀的齿轮被强行撬动的艰涩与痛苦。
紧接着,那具庞大的真龙骸骨,自头颅开始,那些玉白色的骨骼表面,一点点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苍青色光点,开始逐一亮起!光点沿着龙脊蔓延,速度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生命本能的顽强。这些光点并非均匀分布,大多集中在骨骼损伤较轻、或者关节枢纽等关键位置,而在胸腹那遭受重创、骨骼碎裂扭曲的区域,光点则稀疏黯淡,甚至完全缺失。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古老的龙威,伴随着这些光点的亮起,开始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弥漫开来。这龙威并非活龙的威严与压迫,而是带着一种无尽的悲凉、不屈的执念,以及被漫长岁月和寂灭道韵消磨殆尽的疲惫。
“龙魂残念……果然未灭!”陈默低声道,眼中充满了震撼与警惕。他能感觉到,这苏醒的并非完整的龙魂,而是其破碎后,依靠某种执念与溟泉之眼奇异平衡而勉强凝聚的一缕“印记”或“回响”。
孙悟空握紧金箍棒,火眼金睛死死盯着那逐渐亮起的龙骸,感受着那虽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龙威,舔了舔嘴唇:“好家伙,死了不知多少年头,还能有这般气势!这老龙生前,怕是比四海龙王加起来都厉害!”
苍青色的光点最终蔓延至龙尾,虽然光芒黯淡,却终究连成了一道极其模糊的、笼罩着整个龙骸的虚影轮廓。那虚影挣扎着,试图凝聚,却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尤其是心脏位置那柄断剑所在,虚影始终无法覆盖,形成了一个刺眼的“空洞”。
断剑似乎感受到了龙魂印记的苏醒,那锈蚀的剑身再次轻微震颤起来,一股凌厉、绝灭、仿佛要斩断一切生机与轮回的剑意隐隐勃发,与那苍青龙威形成了无声的对峙。剑意扫过之处,连周围弥漫的死寂之气都仿佛被“斩开”,出现短暂的真空。
龙骸虚影因此一阵剧烈波动,光点明灭不定,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陈默见状,心念电转。他感觉到这龙魂印记的苏醒似乎极其勉强,且与那断剑形成了脆弱的平衡。任何外力的介入,无论是帮助龙魂还是触动断剑,都可能打破这平衡,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但同样的,这或许也是了解此地秘密的唯一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并非动用武力,而是将心神沉入识海,催动琉璃心灯,散发出一种极其温和、纯净、带着安抚与沟通意味的佛光意念,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挣扎的龙魂虚影。他没有试图穿透那断剑的封锁,而是绕开其锋芒,接触龙骸其他部位散发的苍青光点。
“前辈……”陈默以意念传递信息,声音平和而恭敬,“我等乃误入此地的后来者,无意冒犯前辈安眠。若前辈尚存灵识,可能告知此间缘由?”
那龙魂虚影的波动微微一滞,似乎感受到了这股不含恶意的外来意念。那苍青色的光点闪烁频率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混乱的明灭,而是仿佛在……“注视”着陈默。
一段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与缺失的意念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艰难地反馈回陈默的感知中。那并非清晰的语言,而是一种混合了图像、情绪与古老信息的洪流:
…… “溟……主……叛……” (一个模糊的、散发着无尽威严与寂灭气息的庞大黑影,其形态难以名状,仿佛由无数世界的终末景象构成。)
…… “守……诺……护……泉眼……” (一条辉煌强大的金色巨龙,盘旋在溟泉之眼上方,发出震天的龙吟,似乎在宣誓。)
…… “剑……来自……天外……劫……” (一道撕裂混沌、璀璨到极致的剑光,自不可知的虚空外袭来,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目标直指溟泉之眼!)
…… “吾……挡……罪血……侵蚀……” (金色巨龙义无反顾地迎向剑光,以自身龙躯为核心,引动溟渊之力,构筑屏障。剑光穿透龙躯,将其钉在泉眼旁,但那毁灭性的力量也被巨龙与溟渊之力共同阻滞、分散。)
…… “平衡……窃取……污秽……” (画面闪烁,出现灵感大王模糊的影子,以及幽魂珠窃取溟泉散逸力量的景象。)
…… “守门……虚弱……侵蚀……加剧……” (那枚残缺的眼球虚影变得黯淡,溟泉漩涡的运转出现滞涩,一丝极其隐晦的、带着不祥的暗红色能量,如同血管般,开始在那断剑的剑痕与溟泉之眼连接处隐隐浮现。)
…… “汝等……净……邪……助……” (意念最终停留在陈默和孙悟空身上,带着一丝微弱的、近乎祈求的意味。)
信息支离破碎,且充满了巨大的冲击力。陈默脸色煞白,神魂如同被重锤击中,踉跄后退一步,被孙悟空一把扶住。
“怎么样?听到什么了?”孙悟空急忙问道。
陈默喘息片刻,快速将接收到的破碎信息整理并转述给孙悟空,尤其是关于“溟主背叛”、“天外劫剑”、“守护泉眼”、“平衡被窃取破坏”以及那隐晦的“暗红色侵蚀”。
孙悟空听得眉头紧锁,火眼金睛中光芒闪烁:“溟主?难道是这鬼地方原来的老大?他叛变了?引来了天外劫剑?这老龙是为了保护这口泉眼才被钉死在这里?那妖鱼偷能量,还加重了这里的毛病?”
他迅速抓住了关键:“也就是说,这老龙现在半死不活,靠着这泉眼和那破剑较劲,同时还要压制那什么‘罪血侵蚀’?咱们刚才帮它清理了妖鱼留下的烂摊子,所以它才有点力气醒过来跟咱们吱声?”
“大致如此。”陈默点头,面色凝重地看向那断剑与龙骸心脏接触处,以及隐隐与溟泉之眼相连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能量丝线,“那‘罪血侵蚀’似乎与断剑同源,但又更加阴毒,正在缓慢污染溟泉之本源。龙魂前辈希望我们能‘协助’,恐怕指的就是清除这侵蚀。”
孙悟空盯着那暗红色的能量丝线,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一种令他混沌之力都感到厌恶的污秽与堕落气息,啐了一口:“呸!果然是脏东西!怪不得这地方感觉这么别扭!老孙我最讨厌这种藏头露尾的玩意儿!”
他看向陈默:“能搞定吗?”
陈默仔细观察着那暗红色侵蚀,它如同寄生在断剑剑意与溟泉能量之间的毒瘤,极其细微,却根深蒂固,与两者紧密纠缠。“很难。它已与断剑的绝灭剑意以及溟泉的寂灭道韵部分融合,强行清除,很可能同时引爆剑意与寂灭之气的反噬。需要极其精密的操作,找到其‘节点’……”
他话未说完,异变再起!
似乎是感应到龙魂印记与外来者的沟通,那断剑仿佛被激怒,剑身猛地一震!
锵——!
一声更加清晰、更加刺耳的剑鸣炸响!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嗡鸣,而是带着一股仿佛要斩碎时空的凌厉与暴戾!一道凝练的、肉眼可见的灰白色剑气自剑尖迸发,并非射向龙魂或陈默二人,而是径直斩向了那缕正在与陈默佛光意念接触的苍青光点!
“小心!”孙悟空反应极快,金箍棒瞬间递出,暗金混沌之气缠绕棍身,试图拦截那道剑气!
然而,那灰白色剑气仿佛无形无质,竟直接穿透了金箍棒的物质阻挡,其目标锁定的是灵魂层面的连接!
陈默只觉神魂如同被冰锥刺穿,剧痛传来,那缕佛光意念瞬间被斩断、湮灭!他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血,身形摇晃。
而那被剑气波及的苍青光点,则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光芒瞬间黯淡大半,整个龙魂虚影都剧烈扭曲起来,仿佛随时可能溃散!
断剑这一击,不仅打断了沟通,更是对龙魂印记造成了重创!
与此同时,那一直缓慢旋转的溟泉之眼,似乎也因为断剑的骤然发力与龙魂的受创而受到了刺激!灰色漩涡的转速陡然加快,发出低沉的呼啸,更加磅礴精纯的寂灭之气涌出,却不是镇压断剑,而是如同失控般,开始无差别地弥漫、侵蚀整个空间!
那隐藏在深处的暗红色侵蚀能量,在这混乱中,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猛地活跃起来,颜色变得更加鲜艳,试图顺着寂灭之气的流转,向溟泉之眼的核心更深处钻去!
平衡,正在被迅速打破!
宫殿内的死寂之气变得狂暴而不稳定,空间开始微微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枚原本已经隐去的规则之眼虚影,在祭坛上方若隐若现,光芒急促闪烁,似乎想要稳定局面,却显得力不从心。
“不好!”陈默强忍神魂剧痛,急声道,“断剑被激怒,溟泉失控,侵蚀加剧!必须立刻稳住龙魂,否则一旦龙魂印记彻底消散,断剑剑意再无制约,很可能彻底引爆溟泉,或者让那侵蚀得逞!”
孙悟空也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他看着那光芒明灭不定、痛苦挣扎的龙魂虚影,又看了看那散发着绝灭气息的断剑和开始狂暴的溟泉之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妈的!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帮这老龙顶住!”
他猛地将金箍棒插在身边,双手虚抱于胸前,体内那缕新生的、蕴含“生灭”之意的混沌真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沸腾起来!归墟之眼虽未睁开,但其本源意蕴被全力引动,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原始的混沌气息自他体内弥漫而出!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去攻击或防御,而是将这股混沌气息,小心翼翼地、如同编织蛛网般,导向那濒临溃散的龙魂虚影!
他要以自身的混沌本源,暂时为那龙魂印记提供“支撑”,助其稳住形态!
而陈默,则强提精神,将所有心力集中于左眼的混沌漩涡,冰冷解析着那暗红色侵蚀能量在混乱中暴露出的、与断剑及溟泉连接的细微“节点”。
机会只有一次,在平衡彻底崩溃之前,找到它,阻断它!
危机,已至千钧一发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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