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外的石板路还带着雪后的湿意，叶安世被两条温热的小手牵着，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蒙眼的布条隔绝了光线，他只能靠听着身边的动静来辨别方向，偶尔脚下踉跄，总会被稳稳扶住。
“慢点，小团子，前面有台阶。”离仑的声音在左侧响起，带着点雀跃的笑意，他另一只手里还攥着那只波浪鼓，时不时“咚咚”晃两下，给叶安世当“路标”。
右侧的朱厌则沉稳些，只在叶安世脚步迟疑时轻轻拽拽他的手：“别怕，跟着我走。”
这两日，离仑和朱厌便成了叶安世的引路者，寸步不离地陪着他。此刻三人正往后山的竹林走去，忘忧大师说竹林的清气能宁神，让他们多去走走。
“阿离叔叔，远舟叔叔，我们要去哪儿呀？”叶安世仰着头问，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周围的声响——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远处溪涧的流水声，还有离仑故意踩雪发出的“咯吱”声。
“去竹林里打坐，”朱厌答道，“洛轩说，听着竹叶响打坐，能更快平复心神。”
说话间，已踏入竹林。脚下的触感从石板变成了松软的腐叶，空气里弥漫着竹子的清香。离仑和朱厌扶着叶安世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坐下，自己也挨着他盘膝坐好。
“来，跟着我调息。”朱厌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引导的意味，“吸气……呼气……”
叶安世依言照做，起初还有些浮躁，总想着自己眼睛什么时候能看见，气息也忽快忽慢。但听着身边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听着竹叶在风中轻轻摇曳的声音，心渐渐静了下来，气息也慢慢匀了。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笛声从竹林外传来，笛声清越婉转，像山涧的流水淌过心尖，又像春日的暖阳落在肩头，将竹林里的清冷都驱散了几分。
“是洛轩在吹笛子。”离仑侧耳听了听，笑道，“这曲子真好听。”
叶安世也跟着笑，蒙眼的布条下，眼睛弯成了月牙。他虽看不见洛轩的身影，却能想象出洛师叔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青衫随风微动，指尖在笛孔上灵活跳跃的模样。
笛声继续着，时而轻快如雀跃，时而舒缓如叹息，将三人的呼吸都渐渐引向同一个节奏。叶安世感觉识海里那点因心魔引残留的躁动，正被这笛声一点点抚平，像被温柔的手轻轻拂过的水面，渐渐归于平静。
他不再去想眼睛能不能看见，不再去惦记罗刹堂的秘术，只是静静坐着，听着笛声，感受着身边两个小叔叔的气息，感受着竹林里的风，感受着阳光透过竹叶落在身上的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笛声渐歇，余音在竹林里袅袅散去。
“安世，”离仑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叶安世点点头，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慵懒：“洛师叔吹得好听。”
朱厌也道：“这曲子能安魂，比忘忧大师的佛珠还灵。”
叶安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上的布条，忽然觉得，看不见的这几日，好像也没那么难熬。因为有身边人的陪伴，有好听的笛声，有竹林里的风，这些都比眼睛看到的景象，更能让他安心。
“我们回去吧？”他站起身，主动伸出手。
离仑和朱厌连忙拉住他，一人一边，慢慢往禅房走去。石板路上，三个小小的身影依偎着前行，身后的竹林里，仿佛还回荡着那清越的笛音，像一句温柔的承诺，陪着他等待布条解开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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