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网落下的瞬间，通道深处那声轻响再次传来，像是某种机械齿轮咬合的震动。林小满的手还搭在铁网上，指尖感受到金属的微颤。她立刻缩回手，背贴墙壁，铁钩横在胸前，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黑暗。
老兵弟弟靠在她身侧，呼吸急促。他忽然抬手按住太阳穴，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
“怎么了？”林小满低声问，没有转头。
“信号……又来了。”他的声音发抖，“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走这里。”
林小满的指节收紧。她记得通道入口是他亲口说的，是逃命的唯一后路。可现在，那条路的尽头传来的不是自由的风，而是金属门开启的轰鸣，还有规律的脚步声，从远到近，不急不缓，像在清点猎物的位置。
她压低声音：“这地方，还有谁知道？”
老兵弟弟苦笑了一下，嘴角扭曲：“只有我和……他们。”
林小满明白了。这不是逃生通道，是另一道门，专等他们自己走进去。
她迅速扫视四周，狭窄的通道仅容一人爬行，退无可退。前方红光渐亮，像是警报被激活，映得墙壁泛出暗锈色。她咬牙，做了决定。
“我们回去。”
“什么？”老兵弟弟猛地抬头。
“主厅还有你哥。”她说，“他们要的是我，不会立刻杀他。我们从夹层出去，趁他们还没合围。”
她没等回应，已经转身，动作干脆。铁钩探出，勾住通风口边缘，用力一撑，人便退回了夹层入口。老兵弟弟踉跄跟上，脸色发青，却没再反对。
林小满撬开另一侧铁网，先探出半个身子，确认无人后才翻出。主厅依旧昏暗，应急灯的红光铺在地面，像一层薄血。设备架倾倒的痕迹还在，但电线已被重新接好，主机指示灯一明一灭，规律得诡异。
她落地无声，贴墙前行。老兵弟弟紧随其后，脚步虚浮，却不敢停下。
主厅中央，黑帮头目站在原地，双手交叠，脸上没有一丝被打倒的狼狈。他看见他们出现，竟轻轻鼓起掌来，一下，又一下，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演得真好。”他说，“一家团聚，感人至深。”
林小满挡在老兵弟弟身前，铁钩指向对方：“你不是被制住了？”
“我为什么要逃？”头目微笑，“我在等你们回来。”
话音未落，四周墙壁无声滑开，数十名黑衣人从暗格中走出，手持电棍与金属网枪，迅速封锁所有出口。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像是演练过无数遍。
林小满的视线扫过主控台。信号灯全亮，备用频率正在运行，数据流在屏幕上滚动。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回头看向老兵弟弟。
“你说的‘传话’……”
男人脸色惨白，双手抱头，声音破碎：“我……我不是故意的……他们往我脑子里塞了东西……每次我说话，信号就自动上传……我控制不了……”
林小满的胃像被攥紧。她想起他说“三年前有个引魂人死在这儿”，想起他描述“信号流里的遗言”，想起他哥哥出现时那句“你还欠我一顿红烧肉”——那些话，每一句，都被记录，被放大，被用来引她入局。
头目走近几步，语气轻佻：“你以为他在等哥哥？他等的是信号激活。而你，林小满，才是我们真正要钓的鱼。”
林小满没动，铁钩依旧横在身前。她终于明白，从她决定带老兵弟弟逃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踏入了对方的节奏。温情是饵，相认是钩，而她，是唯一的目标。
“为什么是我？”她问。
“因为你来了。”头目摊手，“别的引魂人绕着这地方走，你偏偏要闯进来。你救魂，你破局，你管不该管的事——你就是最好的诱饵。只要把你引来，就能测试这套系统的极限反应。”
林小满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周予安，想起他跟在她身后说“姐姐，我能帮你吗”；想起她本不想接这单，却还是心软留了下来。原来她的“心软”，早被算进了程序里。
“我哥呢？”老兵弟弟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头目没回答，只是抬手，指向主厅另一侧的房间。林小满顺着看去，只见一道半透明的蓝光屏障横在门口，将空间隔绝。老兵魂魄站在里面，双手拍打光壁，却无法突破。他的嘴在动，可声音被完全屏蔽。
林小满的心沉下去。那不是困住，是展示。他们让他看见弟弟活着走出去，然后把他锁在原地，像展览一件战利品。
“这栋楼是专为引魂人设计的囚笼。”头目说，“灵体出不去，活人也别想走。你哥留在这儿，你，也得留下。”
林小满缓缓后退一步，脚跟触到地面金属板的接缝。她刚要移动，脚下的金属板却突然开始闭合，发出低沉的液压声。夹层出口正在被封死。
老兵弟弟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低吼。他的太阳穴青筋暴起，像是有电流在颅内穿行。
林小满蹲下身，一把扶住他肩膀：“撑住。”
“他们……在读我……”他牙齿打颤，“我的记忆……全在往外流……”
林小满抬头，死死盯着头目：“你们要的不是他说话，是借他的嘴，把我们全都引来。”
头目笑了，没有否认。
她缓缓站直，铁钩横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看着被蓝光囚禁的老兵魂魄，看着跪地颤抖的老兵弟弟，看着四周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她忽然明白，这场局，从七十年前就开始了。不是为了抓魂，不是为了控人，是为了等一个会心软、会回头、会为别人冒险的引魂人。
而她，正是那个被算准的人。
红光在墙上跳动，像心跳，一下，又一下。
包围圈再缩半步。
林小满的铁钩尖端轻轻点地，发出一声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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