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影，洒在临时搭起的义诊棚外。
一番交谈后，郭太笑着对张远说：“张兄弟医术高明，我们俩也在棚子那头给百姓瞧病，就是手法糙了些，你去给指点指点？”
杨奉在一旁点头附和，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
张远心里正好奇太平道究竟如何治病，当即应下：“二位客气了，我也正想向你们学学经验。”
跟着二人走到另一处棚子，眼前的景象倒比他预想中复杂——棚子角落堆着几捆晒干的艾草、荆芥，几个太平道弟子正忙着烧水煮药，蒸汽裹着草药香飘得老远；
而棚子中央，另一个弟子手持桃木剑，对着患病的老妇低声念叨“黄天上神庇佑，驱邪除秽”，随后从布包里取出一小撮晒干的麻黄，混进刚煮好的汤药里，递到老妇嘴边：
“老夫人，喝了这药，再跟着我念两句，寒气就能散了。”
旁边的百姓们见状，有的跪下磕头，有的跟着低声祈福，可也有细心人注意到，喝了药的老妇没过多久，确实慢慢止住了咳嗽。
张远凑近看了眼药渣，除了麻黄，竟还有紫苏、生姜——都是驱散风寒的常用药，心里顿时了然：太平道倒也不是全靠迷信，只是把寻常草药裹上了“符水祷祝”的外衣，用百姓能接受的方式治病。
他压下心底的想法，面上不动声色，等郭太、杨奉转过身，才故作惊讶地说：
“原来二位是太平道的道长！说起来也巧，我有个好友叫褚燕，也是太平道的人。”
“哦？飞燕那小子？”郭太眼睛一亮，拍着大腿笑出声，“这么算下来，咱们可是自家人，缘分不浅啊！”
“可不是缘分嘛。”张远顺着话头接道。
郭太上下打量着张远，眼神里满是可惜：“子任你这般有本事的人，飞燕怎么没把你拉进教里？这小子也太不懂事了！”
张远装作无奈的样子，叹道：“他倒提过一回，可我早有师承，只能婉拒了。
不过他说过些日子要去封龙山和我再聚聚。”这话看似平常，实则是在暗示郭太——自己或许能接触到太平道更高层。
郭太何等精明，瞬间听出了弦外之音，心里那点拉拢的念头顿时歇了，转而笑道：“进不进教没关系，咱们做朋友也挺好！”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张远邀他们日后去封龙山做客，郭太、杨奉也热情地请他去白波谷逛逛，气氛倒十分融洽。
期间，张远的目光总忍不住往杨奉的随从身上瞟——他一直想问问杨奉，麾下有没有叫徐晃的人，可又怕贸然开口太突兀，只能暗自观察。
可看来看去，那些随从要么身材瘦弱，要么面相粗鄙，没有一个符合他印象中“徐晃”的模样，只能在心里琢磨：“或许徐晃现在还没跟着杨奉吧。”
又待了片刻，几人便各自分开，回到自己的义诊棚，继续给百姓治病。
转眼到了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义诊棚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张远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背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额头上满是汗珠，脚步却稳得很。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娘！”壮汉把老妇人轻轻放在草席上，声音里带着哭腔。
这类场景张远早已见惯，他上前摸了摸老妇人的脉搏，又看了看她的舌苔，轻声说：“老人家是感染了时疫，我给她开副药，喝上几剂就能好转。”
说着便提笔写药方，一旁的苏义赶紧接过药方去抓药，壮汉在旁边连连道谢，眼睛里满是感激。
接下来几日，张远依旧每天忙着给百姓诊病、熬药，忙得脚不沾地。
直到当地疫情渐渐稳定，他才松了口气，可当晚就觉得浑身发冷，额头滚烫——他被传染了。
“先生，您发烧了！”苏义摸到他额头的温度，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张远却很镇定，摆了摆手说：“没事，按规矩把我隔离起来，用之前治时疫的药方就行，不用搞特殊。”
他心里清楚，跟着自己下山的人里，已经有几个先后病倒，自己不过是多了一个。
好在张远身体底子好，又有张青之前指点过的改良药方，喝了几天药后，烧就退了。
可百姓们得知他是为了救人才染病，都提着自家种的蔬菜、蒸的粟饭来看他，嘴里不停念叨：“张先生真是好人啊，为了我们连自己的命都不顾！”
等张远彻底痊愈，见当地疫情已经稳定，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下一处疫区。
临走那天，百姓们早早地在路边等候，有的手里拿着鸡蛋，有的抱着布匹，非要塞给张远。
“张先生，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以后要是路过这儿，一定要来家里坐坐！”大家红着眼眶，依依不舍地挥手。
之前那个背母求医的壮汉也来了，见了张远，“扑通”一声就要下跪，张远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他：“使不得，我早就说过，不许下跪！”
苏义也在一旁帮忙扶着，笑着问：“这位兄弟，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吧？”
壮汉抹了把脸，声音有些哽咽：“我是从河东过来投亲的，路上我娘突然病倒，多亏你们免费治病、赠药，才救了她的命，我真该给你们磕头。”
旁边一个老大爷搭话：“兄弟，你以为我们不想磕？张先生早就立下规矩，谁下跪他都不依！”
壮汉愣了愣，随即郑重地说：“那我就把这份恩情记在心里，日后必定报答！”
张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不用特意报答。以后你要是有能力，见别人遇到困难，在能帮的范围内搭把手，就算是报了这份情了。”
说完，张远便翻身上马，朝着下一处疫区出发。
身后，又有不少百姓提着行李，主动跟了上来——他们都想跟着这位救苦救难的先生，一起去帮助更多的人。
那壮汉望着张远渐渐远去的背影，由衷地感叹：“真是奇人啊！”
等他回到住处，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老母亲听，老妇也忍不住落泪：“这般心善的人，绝非普通人。
儿啊，人家虽不要我们报恩，你可不能忘了这份情，赶紧打听好恩人的去处。”
壮汉连连点头，转身就去打听。
可没过多久，他就面色凝重地回到屋中，声音低沉：“娘，我打听清楚了，他……他是封龙山的贼寇。”
老妇闻言，沉默了许久，才长叹一声：“这是什么世道啊！
官府害我们徐家家破人亡，反倒是‘贼寇’救了我的命。
儿啊，你舅舅他们不是死了就是逃了，我们已经无亲可投了。
你有一身力气，不如去投奔这位张头领吧？”
壮汉重重点头：“娘，我也是这么想的！方才我见好多百姓都跟着他去了，等您身子好些，我们就去封龙山！”
他攥紧拳头，心里暗暗发誓：“我徐晃，日后定要好好追随张先生，不仅要报答他的恩情，还要跟着他一起，救更多像我们这样受苦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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