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绝对寂静的乳白色空间中前行,是一种极其诡异的体验。
没有风,没有温度变化,甚至没有明确的空间参照物。
若非脚下那光滑如镜的“地面”提供了实在的触感,以及远方那隐约可辨的“扰动”源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般指引方向,心智稍弱之人恐怕早已在这片无垠的空白中迷失。
三人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心脏搏动的节奏,甚至是思绪流转时那细微的“声响”。
这种将内在感知放大到极致的环境,本身就是一种考验。
莉亚不断通过调整呼吸和默念某些拾荒者中流传的、用于保持清醒的谚语来固守心神。
艾德则紧紧握着星黯铁原石,那微弱的隔绝感在此地显得尤为珍贵,帮他抵挡着无处不在的、试图渗透进来的“空寂”。
林恩的状态相对特殊。
灵魂的伤势让他对内在变化更为敏感,但《灵魂熔铸术》带来的对自身灵魂结构的清晰认知,以及那缕稳定燃烧的“炉火”,又成了他最强的锚点。
他行走在这片意识之地上,更像是在进行一种内外的调和,努力不让自身的“存在感”被这片空间稀释。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周围的环境开始出现细微的变化。
偶尔,在那些光滑的乳白色“地面”上,会浮现出一些模糊的、如同水渍般的淡金色痕迹。
当他们的意识(而非目光)扫过这些痕迹时,便会接收到一些碎片化的、属于其他迷失者的“意识回响”。
· 一个充满恐惧的念头:“……我是谁?名字……想不起来了……”
· 一段固执的执念:“……必须回去……他们还在等我……”
· 一声绝望的叹息:“……寂静……才是永恒……”
· 甚至有一缕欢欣的波动:“……终于……解脱了……”
这些回响如同昙花一现,出现后又迅速消散,融回背景的寂静之中。
它们都是曾经抵达此处,却最终未能抵挡同化,意识彻底消散于此的生命所留下的最后印记。
这些发现让三人更加警惕。
莉亚提醒道:“不要长时间凝视那些痕迹,更不要去主动‘共鸣’,除非你想变成它们的一部分。”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他们发现了一些半透明的、如同气泡般的结构悬浮在低空。
这些“意识气泡”内部,封存着更加清晰的景象片段——
某个种族的庆典仪式、一场惨烈的星空战争、一段温馨的家庭记忆……
这些是那些迷失者意识核心中最为坚韧的碎片,如同琥珀中的昆虫,被永远定格于此。
艾德在一个较小的气泡前停下,里面封存的是一只类似小狗的生物在草地上欢快奔跑的景象,那纯粹的快乐与这片空间的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他不由得感到一阵心酸。
“保持移动,艾德。”
林恩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沉溺于他人的过去,会让你忘记自己的现在。”
艾德凛然,用力点头,不再去看那些诱人又危险的气泡。
越是靠近那“扰动”的源头,周围出现的“意识回响”和“意识气泡”就越少,仿佛那片区域连这些残留的思绪都被某种力量排斥或吞噬了。
而那种熟悉的、冰冷的死寂感,也愈发清晰、浓郁。
终于,他们抵达了目标所在。
那并非预想中的另一个巨大漩涡或奇特建筑,而是一个极其不协调的“存在”。
在一片相对空旷的乳白色“地面”中央,插着一块巨大的、漆黑的、边缘极其不规则的碎片。
它像是某种武器或盔甲的残骸,材质非金非石,表面布满了仿佛被巨力撕裂的痕迹,以及一种……冻结的、如同绝对零度般的毁灭气息。
正是这块碎片,散发着那古老、冰冷、充满终结意味的扰动!
它与林恩灵魂中残留的、来自遗骸回响者的死寂感同源,但层次更高,更加纯粹,也更加……愤怒与不甘!
碎片插入地面的周围,乳白色的“地面”呈现出一种被污染、被侵蚀的灰败色泽,并且向外蔓延出蛛网般的黑色裂纹。
寂静之庭那纯净的背景在这里被彻底打破。
而当林恩将意识投向那块碎片时,一个远比伊斯低语更加暴烈、更加混乱、也更加古老的意念,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猛地撞入他的脑海!
· 景象:一片燃烧的、正在崩解的青铜色国度,天空中悬浮着巨大的齿轮与管道城市,但都在倾覆、坠落。(这与林恩之前了解到的“锻火之民”景象有些类似,但更加……破败与绝望!)
· 意念(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毁灭欲望):“……背叛!!窃贼!!竟敢……染指……吾主权柄……皆……该……毁灭!!!”
· 强烈的指向性:这股意念并非无差别散发,它似乎……锁定了他,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他体内属于【源初齿轮-万机之魂】的那部分力量气息,它将林恩视作了……敌人,窃贼!
与此同时,林恩怀表中的夜莺,也传来了前所未有的警惕与排斥的意念波动!
她对这块碎片,或者说对碎片所代表的那个古老存在,充满了敌意!
林恩闷哼一声,强行切断了与那碎片意念的连接,脸色更加苍白。
仅仅是短暂的接触,那充满毁灭与疯狂的意念就差点引动他灵魂中残留的冰冷死寂,让他再次失控!
“这东西……非常危险。”
林恩喘息着对同伴说道,“它……似乎与‘源初齿轮’有关,充满了……毁灭与憎恨。”
莉亚和艾德看着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碎片,神情凝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能与核心秘密相关的线索,却似乎连接着一个更加恐怖的存在。
是尝试与这疯狂的碎片沟通,冒着被其毁灭意念污染的风险获取信息,还是绕开它,继续在寂静之庭中寻找其他出路?
新的抉择,摆在了面前。
而这一次,他们面对的不再是物理层面的怪物,而是一个被冻结于此的、古老而疯狂的……神孽残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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