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那规律、沉重的脚步声在绿莹莹的幽暗空间中持续回荡,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碾碎希望的冷酷节奏,从右侧通道的阴影深处不断逼近。
它与周围混乱无序的信息回响形成了尖锐对立,这种反常的秩序感本身,就构成了一种最深沉的恐怖。
莉亚如同炸毛的猫,全身肌肉紧绷,短刃横于胸前,符文手套的光芒稳定下来,凝聚成一层薄薄的、用于切割灵性的锋锐能量场。
她微微侧头,对林恩低吼,声音压得极低:“能判断是什么吗?或者……能屏蔽我们吗?”
林恩瞳孔中的银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
灵魂的剧痛和信息的噪音让他集中精神变得异常困难。
他尝试再次催动「蚀界者」的权柄,去“感知”那脚步声主人的“信息特征”,但反馈回来的,却是一种粘稠的、拒绝被解析的厚重屏障,仿佛在翻阅一本被铁水浇铸封死的书。
“不行……”他咬牙,冷汗从额角滑落,“它……被某种厚重的‘寂静’包裹着。我的力量……渗透不进去。”
强行渗透的尝试,只换来灵魂裂纹处一阵撕裂般的锐痛。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脚步声停了。
在通道入口那片被蠕动管道阴影笼罩的边缘,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显现出来,仿佛它一直就站在那里。
那并非想象中的狰狞怪物。
它大致保持着类人的轮廓,约两米高,通体呈现出一种死寂的、毫无光泽的暗灰色,像是冷却了亿万年的炉渣被强行塑成了人形。
它的“身体”表面光滑,看不到任何衣物或装甲的接缝,也看不到五官的细节,只有一片模糊的、类似于面部起伏的阴影。
而它的双臂,异常颀长,垂落时指尖几乎触及膝盖。
那双手并非五指,而是由无数细小的、如同精密齿轮和零件残骸的东西凝聚、烧结而成,在不断细微地蠕动、重组,发出几乎不可闻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
最令人不安的是它散发出的气息——
并非锈孽的疯狂污染,也非低语者的虚无侵蚀,而是一种绝对的、万念俱灰的死寂。
它站在那里,就像一个行走的、浓缩的“终结”概念,它所经过之处,连那些混乱的信息回响都仿佛被吸收、抚平,留下一片短暂而诡异的信息真空。
“是‘遗骸回响者’……”
莉亚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她似乎从某些最古老的、禁忌的拾荒者传闻中回忆起只言片语。
“……传说它们是‘锻火之民’最后一批守护者,在世界走向终末时,自愿将自身与城市的悲愿核心融合……它们不是活物,也不是死物,是卡在毁灭瞬间的永恒残响……”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那“遗骸回响者”抬起了它那没有面孔的“头”,“看向”三人。
虽然没有眼睛,但林恩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沉重、如同墓碑压落的“视线”扫过他们,最终,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他怀表的位置!
是因为他多次感应夜莺,还是因为他身上残留的「蚀界者」那亵渎规则的气息,吸引了这执着于“终结”与“残响”的存在!
咚!
它迈出了第一步,踏出阴影,走向林恩。
动作依旧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可阻挡的决绝。
它那由零件残骸构成的右手抬起,沙沙声变得密集,指向林恩——
或者,是指向他怀中的夜莺。
“它的目标……是静滞核心!”
林恩瞬间明悟。
这怪物感知到了夜莺那处于“生与死之夹缝”的静滞状态,或许将其视作一种需要被“终结”的错误!
“拦住它!”
莉亚厉喝一声,身形如电,率先冲出!
她的短刃划出冰冷的弧线,直刺回响者那抬起的手臂关节处——
无论它是什么构成,结构连接点总是相对脆弱!
然而,短刃上附着的、足以切断灵性连接的符文光芒,在触及那暗灰色手臂的瞬间,竟如同水滴入海般,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刀刃本身砍在手臂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溅起一溜细小的火星,却连一丝划痕都未能留下!
回响者的手臂甚至没有晃动一下,它只是“看”了莉亚一眼。
嗡——!
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的排斥力猛地作用在莉亚身上!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堵高速移动的金属墙壁正面撞击,整个人毫无抗力地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远处一根粗大的管道上,发出一声闷响,滑落在地,一时竟无法起身。
“莉亚姐!”
艾德目眦欲裂,他想冲上去,却被林恩一把按住。
“别去!没用!”
林恩嘶声道,他看得清楚,那回响者的“身体”几乎免疫常规的物理和灵性攻击,它本身就是一种高度凝聚的规则现象!
咚!咚!
回响者无视了被击飞的莉亚,继续朝着林恩逼近。
它那指向林恩的右手,零件蠕动的速度加快,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代表“终结”的意蕴开始凝聚。
逃?
在这陌生的、充满精神污染的环境里,他们能逃到哪里?
而且,这怪物的目标明确,不达目的恐怕绝不会罢休。
战?
常规手段完全无效。
林恩的大脑疯狂运转,灵魂的刺痛和“真理之瞳”的冰冷低语交织。
“真理之瞳”依旧在疯狂标注着回响者身体的“脆弱点”,但那些点并非物理结构,而是……规则层面的“悖论衔接处”!
它本身是“残响”,是“过去的碎片”,但它却在“现在”活动,执行“终结”的指令——
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存在悖论!
要对抗规则层面的现象,只能动用规则层面的力量!
“艾德,退后!越远越好!”
林恩低吼一声,将少年猛地推向后方。他自己则迎着那不断逼近的、散发着终结气息的回响者,向前踏出一步。
他深吸一口气,这口气仿佛带着冰碴,刺痛了他的肺腑。
他不再试图去解析、去侵蚀回响者那厚重的“寂静”外壳,而是将「蚀界者」的权柄,聚焦于“真理之瞳”标注出的、那几个最明显的规则悖论点上。
这是赌博,赌他的力量能够撼动这古老存在的根基,也赌他的灵魂能在力量的反噬下……撑住。
他抬起双手,十指张开,仿佛要拥抱那冰冷的终结。
瞳孔中的银芒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燃起,甚至压过了周围环境的幽绿光芒。
「蚀界·终末遗章」
——目标:存在悖论!
他不再试图抹杀或欺骗,而是将力量化作最尖锐的探针,狠狠刺向那些维系着回响者存在的、脆弱的规则衔接点!
滋啦——!!!
一种仿佛整个世界的基础逻辑被强行撕开的、尖锐到超越听觉极限的噪音猛地炸响!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无息,而是规则层面剧烈冲突的惨烈具现!
那一直平稳前进的遗骸回响者,身体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震颤!
它那指向林恩的手臂猛地僵住,构成手臂的零件残骸发出疯狂的、仿佛要解体的尖啸!
它那没有面孔的头部扬起,似乎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周围被它抚平的信息真空瞬间破碎,无数被压抑的、充满痛苦与绝望的回响碎片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意识!
“呃啊——!!!”
艾德抱着头跪倒在地。
就连远处的莉亚也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林恩作为冲突的核心,承受了最直接、最狂暴的反噬。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扔进了规则的绞肉机,那几个被他攻击的悖论点反馈回海啸般的、属于终末的冰冷与死寂!
鲜血终于无法抑制地从他嘴角溢出,但他眼神中的疯狂与执拗却燃烧到了极致。
他不能退!他的身后,是他必须守护的静滞之光!
“给我……滚开!”
他发出了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咆哮,将残存的所有力量,连同那份对夜莺的执念,一起化作最后的冲击,轰向那剧烈震颤的回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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